第六章

關燈
這陣子的确相當忙碌,也還在調整時差,不過沒想到竟會到過勞的程度。

    她反省着,聽醫生建議打了四十分鐘左右的點滴,就等着領藥。

     一旁的藍禮央始終闆着臉,從藥師那裡拿到藥之後,一語不發地開車載她回家。

     到達大房子時已經晚間十一點半了。

    因為他都不說話,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還好她真的已經能走了,所以他也就沒再抱她。

     仔細想想,跟她一起天天加班的禮,比她還要早起,那不是也很勞累?到現在才發現到這件事,在藍禮央要送她上樓的時候,端木麗回過頭對他道:「已經很晚了,禮還是趕快去休息吧。

    」反正她等一下進房就是睡覺了。

     「您不必擔心我。

    」他道,就是要送她上去。

    「我比您更注重自己的身體。

    」扶着她的手,不容拒絕地帶她踏上階梯。

     「是嗎?那就好。

    」她毫無異議地相信了,相信他做事是有條理的。

     她也沒辦法想象他讓自己太累然後倒下的事情,她覺得,他是個意志堅強而且不會出錯的人,要能令他失去那份從容,一定是非常重要到會令他失控的事。

     到她房門口後,他啟唇囑咐道:「十五分鐘。

    請您簡單沖澡就好,十五分鐘之後我會拿藥和開水過來給您;若敲門您沒響應,那我可能會以為您在浴室内昏倒了,然後直接開門進去,請小心注意不要洗太久。

    」語畢,他恭敬地退下。

     端木麗因為他好像帶着小小威脅的話語,在原地發愣了一會兒。

    回神後低頭看着手表,于是不再耽擱,就在卧房裡隻有淋浴間的浴室把自己好好清洗幹淨。

     素顔穿着短褲和棉衫走出來,剛剛洗澡時想到公司文件裡好像有個地方要改,她拿起眼鏡戴上,打開放在椅子上的公文包,翻找着文件,在取出灰色的數據夾時,藍禮央剛剛好來敲門,于是,她上前将門打開。

     隻見藍禮央端着一杯水和一包藥包準時站在門口。

    他先是看着她的臉,然後看向她手中的灰色文件,瞇起眼睛,道:「請您現在就把藥吃下,然後立刻睡覺。

    」 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在趕她,端木麗把活頁夾在腋下,接過水杯以及藥包,喝一口水後,仰首将好幾顆藥丸一次吞下。

     将水杯還給他,她道:「謝謝。

    」順手推了下眼鏡,翻開數據夾就要看,卻立刻被抽走。

    她不禁擡起臉。

     隻見藍禮央垂眼看着她,低沉道:「我說的是請『立刻』睡覺。

    」特别加重那兩個字。

     有那麼幾秒,端木麗忘了要反應。

     「……我知道了。

    」完全沒得商量的樣子。

    她隻好轉身走向自己的床,趴上去的時候還全身放松地吐出一口氣,抱住她的大熊布偶,雙手留戀地攀上它的脖子,就像剛才對藍禮央做的一樣。

     正拿掉眼鏡放上床頭打算阖眼,卻發現平常應該會退下的藍禮央,這次在她的梳妝台前坐了下來。

     原本傭懶的氣氛瞬間毀滅。

    她整個人僵掉。

     「……怎麼了?」她問。

    近視很深的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有種他正凝視着自己的錯覺。

     隻聽他道:「我會等您睡着再離開。

    」 是怕她會偷看公司文件,還是怕她又突然不舒服?她已經毫無信用可言了?沒辦法,誰叫她是一個不會自我管理的上司……還是小姐,唉,算了。

     雖然有點熱,但她還是拉起被單蓋住身體;被他這樣在一旁看着,不用什麼遮住自己實在不行。

     「請當我不在即可。

    」房間的燈光變暗,被他調整成夜燈。

     聽到藍禮央這麼說,她在心裡想着「怎麼可能做得到」,卻還是閉上雙眼。

     一旦看不見東西,聽覺就變得敏銳了。

    雖然剛才根本沒注意到,但現在甯靜的空間裡,卻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響。

     她的時鐘。

    放在梳妝台上,在藍禮央的身旁。

     聽不見任何屬于藍禮央的聲音,大概是他連呼吸都放得很輕;倒是窗外的樹枝随着風輕輕地刮着玻璃。

    很小的時候,她還以為是鬼怪要來開她的窗戶。

     真的,好安靜。

    她之前也這麼覺得,這棟房子,太安靜了。

     帶有安眠作用的藥物開始發揮效用,端木麗感覺腦袋逐漸變重,卻又緩慢地睜開雙眸。

     由于困倦,令她原本就很不清楚的視線變得更加模糊,但她仍努力地想要看清昏暗燈色之中的藍禮央。

     他就在她面前,沉默地,甯靜地,在她的身旁。

     端木麗不自覺地輕輕抓住床單。

    有一件事無論如何都想要問他,即使她根本不想知道答案。

     「……禮,你不喜歡我回……回來嗎?」所以,才會生氣。

     問出一直在逃避的疑問,意識好像快要從哪裡掉下去似的,她無力地合上眼睛。

    朦朦胧胧之中,她似乎聽見藍禮央低聲回答道:「不……我非常期待小姐回來。

    」 真的……嗎?但是,即使是假的,她也會有小小的喜悅。

     在墜入睡夢之前,藍禮央獨自坐在暗處的畫面,像殘像般留在她腦海裡。

    那一瞬間,她突然想到,他一直待在這個太過安靜的地方。

     始終不曾離開過。

    一直一直在這裡。

     隻有他一個人。

     他太大意了。

     明明是最靠近她的人,一整天都在她身邊,卻沒留心她的身體狀況;她會勞累不适,是他無法推卸的責任。

     雖然希望她最好是停止工作請假在家休養,不過這似乎不可能做到。

     先别提公司要推出新産品第二代,現在正是最需要高階主管坐鎮的時候,即使有執行長在,但身為副總的端木麗新就任,部門該怎麼協調、對她負什麼樣的責任,都要先行明确建立起來,否則之後會有造成混亂的可能性;而且端木麗副總的位置亦尚未坐穩,一個年輕貌美又跟上層是親戚關系的女性主管,已經十分具有各種讓人在背後說長論短的理由,若是再有才上任就因工作太忙而導緻身體不适的消息傳出,那更會令人有她是個不可靠的花瓶的聯想。

     對她已有先入為主觀念的人,絕不會去想她究竟做了多少工作才會如此勞累,隻會認為她這樣就生病,是一個虛弱無用的嬌貴千金。

     一旦如此,以後就再難扭轉此一結論。

     她有多努力辛勞,他不會不知道;就因為這樣,更不能有讓人傳出微詞的機會。

     就像是知道他在考慮什麼般,端木麗向他保證她的身份已經沒事了,她會小心,不會再有問題,堅持要到公司上班。

     他隻是凝視着她。

    她從來就不是個柔弱的人。

     雖然的确是個千金小姐,不過,卻是一個會為了重要事物而敢跟歹徒搏鬥的千金小姐。

     在她正經地和他約法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