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燈
……今天是第幾天了?從那天之後,到底已經過去多少個日子了?藍禮央睜開眼睛,低頭看着腕表,下午一點二十分,離午休結束還有十分鐘,拿出厚厚的一本記事本,打開來,開始确認下午的每一個行程細節。

     「喏,要不要吃?」一盒點心遞到他面前。

    「業務部協理的女兒去度蜜月,帶回來的禮物。

    」 藍禮央頭也沒擡,隻道:「不用,謝謝。

    」 穿着合身套裝的成熟美麗女子聳聳肩,纖指從精緻的紙盒裡拿起一個Macaron放進嘴巴。

    昂貴的法國點心被她豪邁地一口吃掉。

     「跟老總出差的感覺如何?有沒有覺得很累啊?」女子昂首,又拿一個Macaron丢進豔紅的唇中。

     「沒有。

    」藍禮央平淡道。

     「我看你好像都沒睡,剛閉上眼睛沒多久就又張開了。

    周末加星期一整整三天都在處理公事,我不是說你下午可以請假嗎?」美豔女子說道,仍是吃個不停。

     「……你不也一樣?」藍禮央将記事本合上。

     「我可是有機會就偷懶休息的,不然怎麼會有精神。

    」把最後一個點心塞進嘴裡,她将紙盒扔進垃圾桶,左手上設定好時間的手表哔哔響起。

     午休時間結束,藍禮央站起身,把桌上早就整理好的報告交給女子,女子接下後,邊翻閱邊走向自己的辦公桌,然後撥内線說了幾句話。

     藍禮央和女子一同走向長廊底的辦公室大門,在敲門示意後,推門進入。

     偌大的辦公室裡,有一張寬大厚重的桃心木桌,坐在那個主位的人,是他的上司,這間公司的最高管理人。

     大學畢業後,他婉拒所有老師的慰留,沒有繼續攻讀研究所,服完兵役後直接進入職場,憑着優異的學業成績以及外語能力進入這間企業,從基層小職員做起,在第三年取得執行長第二秘書的位置。

     第一秘書是名工作能力極強,也具有相當資曆的女性;雖然稱謂同樣是秘書,但握有的權力和工作内容卻不同,職等比他還要高四級。

    因為有第二秘書的需要,而公司與國外廠商接觸頻繁,需要外語能力強的人才,當初是因看中他流利的語言能力而選他,相較于第一秘書的機要性質,目前的他隻是負責在旁輔佐。

     即使隻是處理文書工作充當翻譯,但對他而言,這個位置能夠了。

     這個高度,可以了。

     女子上前将文件放在桌面上,藍禮央接着說明下午的行程,然後跟着上司在高階主管級的會議上進行記錄;結束後,國外的合作公司來談案子,在接待空檔時,藍禮央的英國腔還令訪客有些意外而會心一笑。

     退出會議室,讓上司與第一秘書跟對方詳細商談,藍禮央到數據室查詢剛才開會重點的相關數據和文件。

     「啊,聽說了嗎?」下午三點到三點半是公司同事的午茶時間,茶水間裡幾個女職員聊天的聲音傳來。

     「有人要空降了耶!女性主管,好像跟老總有關系,二十六歲就要當副總了。

    」 「不是空降啦!我聽人家說她畢業後在東南亞的廠待過,後來又到歐美去,她已經工作好幾年了,不是什麼也沒做就坐主管職的。

    」 「一樣啦!像我們不管做幾年也不可能變成高階主管,還不是因為是親戚,所以升得特别快。

    」 「好像也對。

    」 「今天就要回來了,傍晚到的班機,會先來公司找老總的樣子,也許能在下班前看到她,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人……聽說長得很漂亮耶。

    果然是親戚,老總也是個美男子,老天真不公平啊,有家世又有美貌。

    」 「這樣說起來,老總的秘書也是帥哥美女啊!我們公司說不定是看臉錄取的。

    」 「哈哈!三八耶你,你是在暗示自己也長得正嗎?」 「哪有……」 嘻笑的聲音逐漸離去,藍禮央仍是垂眸審閱手中的文件。

     忙碌到下班時間,由于他是在假日出差,因此第一秘書對他叨念着「明明應該請假……」趕他回家去休息。

     但藍禮央還是留下了,把一些公事處理好之後,他垂眼看着計算機屏幕上的時間,随即關機拿起公文包,走向電梯。

     大樓的六座電梯分成兩側,面對面地。

    藍禮央伫立在其中一側的電梯門前,彷佛鏡子般明亮的金屬門扉映照着對面的三座電梯。

     公司最近正處于忙碌的階段,所以加班的人不算少,其中一座電梯到樓的燈号亮起。

    這一層隻有執行長辦公室,相較其它樓層,并不是經常有人在走動。

     會上來這裡的,隻有少數幾個人。

    那到樓的電梯門開啟,有名女子從裡頭走了出來。

     藍禮央透過鏡門的反射,凝看着那名正背對着他看指示牌的女子。

    面前的電梯正閃着燈,電梯門開啟後,他收回視線,毫不遲疑地走進去。

     在門關起之際,他擡起眼眸,在最後一瞬從狹縫中望見那名女子剛好轉過來的側臉。

     那是一張他絕不會忘記的容顔。

     電梯運轉、向下,藍禮央深沉地注視着那跳動的燈号與數字,到達地下一樓後,他筆直地來到自己的車前,熟練地發動引擎離開。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景物,日複一日駛過熟悉路線。

    他回到那間大房子,一如幼時所習慣的,到現在仍然沒有變過,直接進入副屋。

    在房内脫掉西服,抽調領帶,重新打上一條,并換上另一套剪裁合身的三件式典雅黑色西服,戴上純白手套,彷佛過世的祖父一般,裝扮俨然像是個管家。

     從容優雅地穿着完畢,他離開副屋,走到白色的兩層樓房前。

    一條銀鍊從他西裝背心延伸出來,呈圓弧狀微垂在外,随着他的動作輕細地搖動着。

     鍊子另一頭連接他外套内襯的口袋,他伸手到胸前的暗袋,将那條銀鍊末端所扣着的鑰匙拿出來,然後插入鎖孔,用雙手将主屋的兩扇大門推開到底,再走到主電源處,将一樓的燈光全部打開,連外面的庭園也同時照亮。

     那一道耀眼的明亮順着石闆路直通大門,映襯着落日後的昏暗天色,彷佛埋在深海裡的珍珠所發出的光芒。

     他走過長廊,将窗簾一道道拉開,開啟一扇扇窗戶,摸着窗樓,白色的手套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房子看起來明明是久無人居住使用,卻不可思議地一塵不染。

     藍禮央挺直背脊伫立在主屋門口,外面馬路的微弱車燈一次又一次經過,不知經過多少時間,終于,有一道燈光停在鐵門前面。

     從門底下的縫隙可以看見光影在晃動,沒多久,那車燈離去;随即,鐵門的自動開關被啟動,那扇高聳沉重的門發出低回的聲音,極緩慢地打了開來。

     一名穿着便裝的女子站在那裡,背上背着大包包,手裡拖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