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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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還給她,拇指撫上密密麻麻的葉脈,來回輕劃。

     曾經有個女孩對他說,做這個很花時間,要先收集形狀最完整的葉片,用紗袋紮起來,放進水溝泡七天,等水裡的微生物把葉肉啃光,再用牙刷慢慢刷去未腐蝕的部分,曬乾後,才能變成漂亮的書簽。

     女孩還對他說,心形葉脈像麻密的情網,得用耐心、花大把時間精力,織過一片又一片,才送得進情人心底。

     那年,她就是用這種水磨工夫,把愛情送進他心底? 推開電腦、打開抽屜,蔣昊拿出這幾天收到的信,每封信都有一片菩提葉,和幾則不知道從哪裡抄來的詩句,很典型的、無聊少女會做的事情。

     她寫的蔣昊很奇怪,「蔣」一定比「昊」大,而且昊字的尾巴上一定有兩個小撇子,什麼意思,沒人知道。

     她本來就是怪咖,腦子裡裝著沒人能理解的東西,她有時候成熟、有時候流露小女兒姿态,有時候像二十八歲,有時候是标準的十八。

     他打開信封,抽出裡面的小卡片,卡片上寫著—— 任何幸福,都不會十分純粹,多少總會摻雜一些悲哀。

     這是賽凡提斯的詩句,那次她發現他對瑩音和對她的感情,有那麼大的差距,她很悲傷,但悲傷過後,仍然決定勇往直前。

    於是她在句子之後,加入自己的心意—— 但愛情總有本事讓悲哀變得甘之如饴,所以我甘心在酸酸的愛情裡盲目追尋。

     收好卡片,他抽出另一張。

    這張是她對他埋怨過後寫的,她氣他從不主動找她,所以抄下詩經裡的句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甯不嗣音。

     (挫折十沮喪)×不滿÷自怨自艾 為什麼我的愛情是單軌道? 隻有我通往你的方向,卻當不了你的終點目标。

     收起信,蔣昊看一眼窗外,她一個星期沒出現了。

     她很吵、很煩,很不懂得察言觀色,女生看見男人一再給自己擺臉色,早該懂得知難而退,沒人像她,臉皮比象皮厚。

     但是……她不在,他的心有些微的失落。

     在他恍神間,門口探出一顆小腦袋。

    蔣昊發現她,蓦地胸口那股子緊繃的東西松弛了,但溫柔的臉卻倏地拉直線條。

     「你在生氣?」杜絹陪小心。

    「對不起嘛,我被禁足,不能出門。

    」 「你被禁足關我什麼事!」他口是心非。

     「不要生氣,我媽去吃喜酒,我才能偷溜出來,一個鐘頭之内就要趕回去,再被抓包的話,以後恐怕連上廁所都有人盯。

    」 「為什麼被罰?」 「我書念得很差。

    」她打死也不說和他有關系。

     「的确該罰。

    」 「你書念得很棒,可不可以教我?」 「你有錢付我家教費?」 「我用故事當家教費好不好?」 他瞪她一眼,「你說呢?」 幸好,她對白眼的免疫力很強。

    「我說……好啊……」看吧,世界上還有比她更厚臉皮的女生嗎? 她笑著跳到他面前,勾住他的兩根指頭,很認真、很認真的對他說:「阿昊,七天沒看見你,我好想你哦,你想我嗎?」 「不想。

    」他轉身,用寬寬的背對著她。

     「這樣啊,沒關系,我想你就好。

    」雖然還是有一點點失望。

    她又繞到他面前,把他的手抓到胸口,羞澀道:「可是,我想得這裡都痛了。

    再看不見你,我就要枯萎了。

    阿昊,我好愛你……」她說出口了!憋足七天的思念,讓她勇往直前。

     他挑釁她,「有多愛?」 「嗯……這麼愛……」她紅通通的臉笑出一臉暧昧,然後兩條瘦瘦的臂膀攀上他的肩,生澀地送上一個吻。

     那麼不成熟的吻,輕輕沾上他的唇,他非但沒生氣,反而像上了瘾,不一會兒就奪去主控權。

     他輕吮她的唇辦,帶起她一陣心悸,他的舌頭探入她舌間,恍若在追逐嬉戲,兩人間的熱度一度一度向上攀升,他的吻變得占有,彷佛要吻進她的心靈、吻遍她每一寸神經。

     她陷入、她沉溺……這就是男女的不同呵……愛情…… 要不是碰上阻礙,杜絹不會勇往直前,要不是思念泛濫成災,她不敢送上初吻。

     愛情是阻撓不得的,越是困難重量,越是要翻山越嶺、越挫越勇。

     「如果喜歡,就送給你吧。

    」杜絹看著他遲遲不肯還給自己的書簽說。

     蔣昊回過神,把書簽放在她的書本上。

     「沒關系的,我有很多。

    」她又說。

     他不語,看著她的眼睛,又是那種讓人無從指責的無辜,他被她弄混淆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