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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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是她壓根兒知道自己睡不着。

     一個女人明明知道睡不着卻又躺到了床上,兩眼睜着出神,為了啥? 騙不了自己的,是在想隔壁房裡的那個“殺父仇人”。

     殺父仇人? 她苦笑着,現在腦海中對這四個字似乎越來越模糊了。

     現在一腦子裡所想到的,竟然是方才拉了自己在他彎臂裡的呼吸,以及跨入了花苑中一戰第二次救了自己。

     那個時候,她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息好近。

     簡直契合得有如一對熱戀的情人。

     仇人變成情人? 這是多麼荒謬的事! 她想着想着,竟然忍不住一“骨碌”的起身,坐到了銅鏡前面,左看看、右瞧瞧了一番,又做出了各種臉上的表情和身體的姿勢。

     武大小姐都搞不清楚幹啥這時候要找出一個自己認為最好看的姿勢來? 不行!老半晌後她猛力的一搖頭,自己不斷的告訴自己,在被這種奇怪的感情沖昏了頭以前,必須先咬牙殺掉魏塵絕。

     一定要殺! 章兒鈴進入淩雲山莊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

     連夜趕路的風塵并沒有令她憔悴,發光的眼神看着胡北群和二十九名紅衣教弟子的體。

     “資料沒有錯,魏塵絕果然曾經在這裡停留。

    ”她隻是奇怪,為什麼這座十六懷古堂的産業内沒半個人影? 見無在四下晃了一圈,聳了聳肩道:“沒半個人影兒,大概都走光了。

    ” 是發生了什麼事,連體也不處理就急匆匆走了? 杭州十六懷古堂一向尊敬死者,絕不至于随便讓體随便暴露不管這具體活着的時候是敵人還是朋友。

     “我們是要先休息一陣呢?還是直接趕路?”見無看着那些睜大眼的體,打了個寒顫道:“休息最好也換一處。

    ” 章兒鈴擡頭打量了一下天色,巳時。

     現在和魏塵絕差不多隻差兩個時辰,隻要路線對了在今晚以前一定可以追趕得到。

     “我們再趕一天……”她看了見無一眼,笑得有點兒抱歉,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撐得住?” 見無看眼前這個大美人嬌得令人頭昏眼花,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兒可呐呐吐不出話來,老半天才喘過一口氣來,苦笑道:“我看你還是換個裝扮好不好?不然小道士我和你一路這樣走着太惹人注目了。

    ” 章兒鈴嘻嘻的一笑,哈哈道:“原來道士六根未淨,還會害羞,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我那張男人的人皮面具掉在你們武當山飛仙落泉的激流内了。

    ” 見無皺了皺眉,忽的笑道:“那有什麼關系?你就扮成個俊俏的公子哥兒如何?反正隻要是男人就行了。

    ” 章兒鈴沒有意見,而且淩雲山莊有不少男人的衣服。

     她四下晃着,第一眼就看中那間特别的閣樓。

     閣樓内的服飾果然都是高級的貨色,特别是一襲鵝黃的衣袍更顯得飄逸出塵。

     隻是太長了那麼一點點。

     章兒鈴溜目一轉,又從内櫃裡找着一條紫绶帶系了在腰,并且将腰帶處的衣袍往上拉了拉正好的位置。

     至于頂上的鳳宮發則放了下來,用一塊逍遙巾包紮系着,然後取出了個小包包,将裡頭幾個盒子裡的油膏、粉末塗在臉上三兩回。

     喝!那張本來是吹彈可破的粉臉兒刹時變得較為古銅黑亮,眉毛眼角再用眉筆勻了兩下,當真是成了個南國翩翩美公子。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就是換上一雙腳下足靴。

    人家的靴子可大,章大小姐倒是聰明的提了靴子出來。

     她是要找見無來換穿着。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道士足下的靴子可以合自己穿着,至于自己手上這雙是不是對于見無的那雙腳太大了,可不是她考慮的範圍。

     這廂她手上拎着靴子到了花苑内,不禁呆住了。

     她數過的三十具體沒影了。

     死人沒影是眼前乾淨,怎麼連活人也不見了? 見無跑到那兒去了呢? 這會兒她凝氣于百脈中,四下巡顧着,一廂房走過一廂房,忽然耳裡聽到前庭傳來笑聲。

     章兒鈴輕嘿一聲,竄身欺近,貼着牆沿在樹幹後看看。

     隻見是十二名劍手圍着兩個人在當中喝茶。

     其中有一個不是見無小道士是誰? 另外一個呢?章兒鈴看得心底不由得“撲通”一聲。

     宋飛唐一雙明亮剔透的眸子望了過來,遙遙抱拳含笑道:“好風采,章大小姐這身打扮可要傾慕天下多少姑娘了。

    ” 章兒鈴臉上一紅,可是黑裡嬌俏更是動人,她一丢靴子往前負手跨出,搖搖頭道:“可惜還是逃不過宋公子的明眼!” 宋飛唐雙眼閃了閃,朗笑道:“那是見無道兄事先說了,否則宋某還真看不出來。

    ” 章兒鈴淡淡一笑,坐了下來問道:“據我所知宋公子是和魏公子在一塊兒的,怎麼不見了魏塵絕的人?” “昨夜三更在下率衆去追‘陽剪’範影,直到方才回來。

    ”宋飛唐一笑回着,和章兒鈴雙雙落座後才道:“可能魏兄不願等在下,已經和武姑娘先走了。

    ” 原來武年年已經早一步追上了魏塵絕。

     章兒鈴稍一沉吟,倒也相信魏塵絕先離去之言,因為,這是那個人的個性。

     誰想跟來都可以,誰跟不上那是你的事。

     章兒鈴并不想知道昨夜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想知道宋飛唐去追“陽剪”範影的過程怎樣。

     現在她隻想早點追上魏塵絕。

     這是什麼動機令她如此堅決的要去做這件事? 她不知道,隻感覺到的是和見無要跨出淩雲山莊大門時,背後宋飛唐那雙灼亮的眸子追着看着。

     這個小鎮要走出來并不需要太久的時間,而這段路已夠見無把宋飛唐口裡聽來的消息略為說了一遍。

     “發生了昨夜那些事後,宋飛唐率領‘一條心的十二把劍’追了一夜,仍然讓‘陽剪’範影逃掉了。

    ”見無似乎打了個寒顫,道:“真可怕,連杭州十六懷古堂的勢力對于一個近在咫尺的人都抓不到。

    ” 章兒鈴似乎思索着一個問題,忽然道:“我們彼此間留一個暗号如何?” 她是怕彼此教人家喬扮了,弄出大恨事來。

     “好呀!”見無樂道:“這種事太刺激了,好像我們兩個組成了一個幫派似的……” 他一頓,大笑道:“如果那位師爺在,他最喜歡了。

    ” 見無口中的師爺自是玩耍風塵的邱擠天。

     章兒鈴一笑,道:“我想到一句絕妙的好切口!” “什麼?” “換靴子,你的小!” “好呀!這是我們‘美人道士’幫的切口。

    ” “換靴子……” “你的小……” “不!我是說真的要‘換靴子’!” “什麼?”見無看着眼前這位扮成俊俏的黑少年,叫道:“喂!你不會要道士我穿着繡花鞋吧?” “當然你可以不穿。

    ”章兒鈴笑得可愉快了,道:“不過,隻有光着腳的道士,那有光着腳的名門公子?” 見無苦笑着,一百萬個不甘心。

     兩個人還真蹲了下來,各自脫着腳掌靴子當道換着。

     忽然,一陣馬蹄響很快的過來。

     他們很自然的擡頭一看,來的是三匹駿馬,卻隻有一個人。

     不,另外還有一雙漂亮的靴子,不大不小很合章大小姐的腳。

     宋飛唐在馬背上笑道:“騎馬追的速度比較快是不是?” 這句話是沒有人會反對。

     章兒鈴在上馬的時候,隐約覺得魏塵絕現在一定也找到了快騎,正奮力往洛陽趕去。

     她忽然覺得全身的血都熱了起來。

     是因為想一個人的緣故? 還是因為身旁含笑睇視的宋飛唐那雙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