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錯殺奸西門雙挂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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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那人被花振芳再四相問,方慢慢說:“你難道不認識字?不看見門都封鎖了,請速走的為妙。

    ”花振芳大叫道:“我又未殺人放火,又不是大案強盜,有何連累,催我速走?若不說明,我就在此問一日!”那人蹙額道:“我與你素日無仇,今日無冤,此地恁些人家,偏來問我!”無奈何,遂将“今夜王倫被盜,說是任正千偷劫,指名報縣。

    天明,孫老爺親自帶領百餘人至其家,人贓俱獲,将我們鄰右俱帶到衙門審了一堂,開釋回來。

    雖未受刑,去了二兩頭,你今又來把苦我吃”說了一遍。

    花振芳聞聽此言,虎目圓睜,大罵道:“王倫匹夫,誣良為盜,該當何罪?”那櫃上人吓得臉似金紙,唇如白粉,滿身亂抖,深深一躬,說道:“求求你,太歲爺饒命!”花振芳又問道:“任大爺可曾受過了刑罰麼?”那人道:“聽得在家捉拿他時,已打得寸骨寸傷,不能行走;及官府審時,是我等親眼看見的,又是四十個掌嘴、三夾棍、二十杠子,直至昏死幾次。

    ”花振芳道:“任大爺可曾招認麼?”那人道:“此番重刑,毫無懼色,到底罵不絕口,半句口供也無。

    把個孫知縣弄得沒法,将他收禁,明日再審。

    ”花振芳大笑道:“這才是個好漢!不愧我輩朋友也。

    ”将手一拱,道聲:“多承驚動!”遂大步的去了。

    那櫃上人道:“阿彌陀佛!兇神離門。

    ”忙拿了兩張紙,燒在店門外。

     卻說花振芳問得明明白白,回至店中,開了自己房門坐下,想道:“我來救他,不料反累他。

    昨日他們不劫王倫,任正千也無今日之禍。

    衆人已去,落我隻身無一幫手,叫我如何救他?”意欲回轉山東,再取幫手,往返又得幾日工夫,恐任正千再審二堂,難保性命。

    躊躇一會,說:“事已至此,也講不得了!拼着我這條老性命,等到今夜三更天氣,翻進獄中,馱他出來便了。

    ”算計已定,拿了五錢銀子,叫店小二沾一瓶好酒,制幾味肴撰,送進房來,自斟自飲。

    吃了一會,将剩下的肴酒收放一邊,卧在床上,養養精神。

    瞌睡片時,不覺晚飯時候,店家送進飯來,花振芳起來吃了些飯,閑散閑散,已至上燈時候。

    店家又送盞燈進來,花者叫取桶水來,将手臉洗淨,把日間餘下酒肴拿來,又在那裡自斟自飲。

    隻聽店中也有猜拳行令的,也有彈唱歌舞的,各房燈火明亮,吵吵鬧鬧,天交二鼓,漸漸啞靜,燈火也熄了一大半。

    花老還不肯動身,又飲了半更天的光景,聽聽店中毫無聲息。

    開了房門,探頭一望,燈火盡熄。

     花老回來打開包裹,仍照昨日裝束,應用之物依舊揣在懷中。

    自料救了任正千出來,必不能又回店中,将換下衣服緊緊的打了一個小卷,系在背後。

    出了房門,回手帶過,雙足一蹬,上了自己的住房,翻出歇店,入了小徑,奔進城來。

    過了吊橋,挨城牆根邊行走,走至無人之處,腰間取下扒牆索,依法而上,仍從房上行至定興縣禁牢,睜眼四下觀看,見号房甚多,不知任正千在那一号裡?又不敢叫喊。

    正在那裡觀望,忽聽更鑼響亮,花老恐被看見,遂卧在房上細看:乃是兩個更夫,一個提鑼,一個執棍。

    花老道:“有了!須先治住此二人,得了更鑼,好往各号房訪任正千監身之所。

    ”躊躇已定,聽得二人又走回來。

    花老看他歇在獄神堂檐底下,在那裡唧唧哝哝的閑談。

    他悄悄走到上風頭,将蓮花筒取出,雞鳴斷魂香燒上,又取一粒解藥放在自己口中,然後用火點着香,順風吹去,聽見兩個噴嚏,就無聲了。

    花老輕輕一縱下得房來,取出順刀,一刀一個結果了性命。

    非花老嗜殺,若不殺他,恐二人醒來找尋更鑼,驚動旁人,無奈何才殺了兩更夫。

    稍停一停,持鑼巡更,各處細聽。

    行至老号門首,忽聽聲喚:“暧呀!疼殺我也!”其聲正是任正千之音,花老道:“好了!在這裡了!”用手在門上一摸,乃是一把大鎖。

    聽了聽堂上更鼓,已交四更一點。

    花老将鑼敲了四下,趁鑼音未絕,用力将鎖一扭,其鎖分為兩段;又将鑼擊了四下,借其聲将門推開。

    進得門來,懷中取出悶子火一照,幸喜就在門裡邊地堂闆上睡着。

    兩邊盡是暖隔,其餘的罪囚盡在暖隔之裡,獨任正千一人睡于此。

    項下一條鐵索把頭系在梁上,手下帶一副手铐,腳下一副腳鐐,任正千哼聲不絕,二目緊閉。

    花老一見如此情形,不覺虎目中掉下淚來,自罵道:“總是我這個匹夫、老殺才,害得他如此!”又想道:“既系大盜,怎不入内上匣?”反複一思:“是了,雖然審過,實無口供,恐一上匣,難保性命;無口供而刑死人命,問官則犯參,諒他寸骨寸傷,不能脫逃,故不上大刑具拘禁于此,以待二堂審問真假。

    ”遂走進去,向任正千耳邊叫道:“任大爺,任大爺!”任正千聽得呼喚,問道:“那個?”花老道:“是我花振芳來了。

    ”任正千道:“既是花老師前來,何以救得我?”花老道:“我來了多時,隻因不知你在那一号中,尋訪你到此時。

    你要忍耐疼痛,我好救你。

    ”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