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關燈
工作。

    ” “我經營摩托車行也算是商業行為。

    ”她帶着笑容反駁。

     “所以你這是用我的例子來間接解釋你為什麼要選商學院?”他又被擺了一道。

     “我沒這麼說,是你自己這麼想的。

    ” 鎖上了最後一顆螺絲,她站了起來。

    “如何?要不要跟我去試一下引擎?” 面對這個聽到不想再聽的邀請,高佑輝的答案仍然不會有任何改變。

    “你就算問了一百次還是一樣,打死我都不想再坐上你的車。

    ” 梁慎翎笑了出聲,似乎從來就不期望會聽見不一樣的答案。

     “那我會努力問到一百零一次看看。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插上,正要發動引擎。

     “我一直很納悶……”高佑輝出了聲,讓梁慎翎的動作頓了下。

     “嗯?”她回頭,凝視着對方。

     “為什麼你每天都要試車?” 這問題讓梁慎翎怔了半晌,才道:“為什麼你每天都要畫圖?” 高佑輝先是一愣,笑了一笑。

     “這麼說我就能理解了,真的。

    ” 梁慎翎同樣抱以微笑,然後就像往日一樣,跨上那台重型機車,潇灑直馳而去,一直到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高佑輝仍然無法對着那張臉說出“路上小心騎”。

     不過,也罷。

     她應該不需要那一句話。

     ***鳳鳴軒獨家制作***bbs.fmx.cn*** 試車回來之後,梁慎翎降下了店面的鐵門、熄了一樓的大燈,然後将那箱不知道是裝着什麼的紙箱給扛進卧房裡。

     幸好她不是洗完澡之後才來做這件事,上頭滿滿的都是灰塵,搞得她比剛修完一台摩托車還慘烈。

     她從電腦桌上拿來一把美工刀,劃過紙箱上的膠帶。

     紙箱最上層的,是件黑色的普通T恤──記憶忽然被喚醒,她随即知道這箱子裡頭裝的是什麼了。

     這裡頭裝的全是她大學四年裡的紀念品。

     她在紙箱旁邊坐了下來,開始逐一拿出裡頭的每一樣東西。

    有系服、隊眼、筆記、一堆活動邀請卡……還有幾張同學送她的賀卡。

     然後是幾張大學同學的合照。

     她記得她在讀商學院時,并沒有交到太多朋友。

     原因再明顯不過。

    她逛街隻會沖進汽機車材料行,買衣服隻會直奔運動用品區,買鞋子多半也是在同一樓層,她絕對不會出現在什麼“淑女服飾”相關的地方。

     再者,她吃飯隻需要五分鐘;聊天的話題百分之八十離不開機械、物理、動力學……所以,她在商學院裡所交到的朋友真的不多。

     收到的情書倒是不少。

     她拿起置放在照片底下的那疊情書──事實上,收到“女人”寫給她的情書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那幾乎可說是從國中開始就成了她校園生活的一部分。

     從最初的,對方誤把她當成“美少年”,一直到女孩子認為她比那些臭男生還要帥氣,最後演變成欣賞她這種酷勁。

     每一封情書她都會仔細看過。

     不是因為她打算接受對方的情感,而是她認為這是對方的心意、是對方花了心思寫出來的字句、是為了她而寫的。

     所以她會認真看,所以她不會把它扔到垃圾桶裡。

     總之,仰慕她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是每封情書裡頭寫的人都不是她。

     她不禁揚起淺淺的苦笑,想起自己為了“杜絕”來自女性的情書,還特地開始留長發。

     效果雖然有限,但多少還是有點影響。

     說也奇怪,這些照片裡的幾個人,畢業之後就一直出現在MSN上,但交談的次數卻逐日減少:甚至時間久了之後,看到列表上的那些匿稱,已經完全感受不到往日的那一段情誼。

     聯系的方式變得如此容易,感情的維持卻變得更加困難。

     這些昔日的夥伴無時無刻都在電腦螢幕上,隻要輕輕點兩下滑鼠就能交談,但是,為什麼這樣的便利,卻遠遠比不上從箱子裡頭挖出來的一張合照還令她有所感觸? 思及此,她将那疊情書擺在一旁,繼續探索紙箱裡的曆史。

     忽然,一隻小小的絨毛盒,讓她頓時恍神。

     ……僅是一個藍色的絨毛盒。

     那曾經是被她列為最高等級的危險物品,有好幾次,她都想直接把它扔進垃圾堆裡,而且是離家五公裡之外的垃圾堆。

     然而她卻從來也沒做到過。

     “這是我親手做的。

    ” 她想起了那個男人,想起了他的臉,想起了短暫卻豐富的那一段時光。

     她伸手拿起那隻盒子。

    盒子裡裝的,不僅僅是那枚蝴蝶造型的銀墜子,更多的是她那段不願去回想的記憶。

     那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付出的愛情。

     然而,換來的卻是自己的眼淚。

     從很小的時候,她父親就是這樣教她的──“與其哭着等着人來救,不如靠自己的雙腳站起來往前走。

    ” 所以她并未傷心太久,她隻是像在處理垃圾般的,把這枚銀墜深埋在盒子裡,再也沒拿出來過,一直到今天。

     但唯有她自己明白,掩藏在衣服底下的傷口到底還是隻有自己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