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花月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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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幾人與白石的關系決不簡單,更不會不知小弦來此,表面上看似無意與小弦撞見,暗地裡卻極有可能有意讓小弦認出他們,好引自已入内,一探究竟!不過林青雖然明知對方一可能有詐,但他藝高膽大,若不趁白石不在時入内查看,下次恐怕再無這麼好的機會。

    想到這裡,林青在小弦耳邊低低囑咐幾句,小弦拍手叫好,兩人相視一笑,昂然推門入房。

     就見房内除了許多價值不菲的古玩字畫、金銀首飾,似乎與其餘房間也無太多不同,工匠亦是埋頭做活兒,頭也不擡。

    剛才那黑衣人則立在屋角,突然反手把旁邊高櫃的櫃門推開,也不知按動了什麼機關,隻聽櫃裡咯吱輕響,現出一道暗門。

     林青隻道他想趁機逃跑,正要上前,卻聽他笑道:這裡說話不便,林大俠與許公子請随我來。

    言罷轉身從那暗門鑽進,而周圍工匠渾如見怪不怪,繼續埋頭工作,顯然早知這暗道的存在。

     林青已确定對方果然是有意引自己前來,如果這一切都是白石的安排,機關王也真算得上工于心計了。

    雖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卻凜然不懼,冷笑一聲,拉着尚摸不着頭腦的小弦鑽入暗門,随黑衣人而行。

     櫃中是一條長長的地道,先是一段鐵制階梯,随後是長不見盡頭的石階傾斜而下。

    每隔十一餘步石階,道壁上就有一盞長明燈,雖不明亮,卻足以引路。

    黑衣人不疾不徐地走着,林青與小弦距離他七八步外,卻并不急于追上。

    約摸行了半竈香工夫,算來已深人地下數十尺,又往南行了近半裡,幾人已離開流星堂地界。

     林青越行越是心驚,從未聽說過流星堂下面還有地道,這無疑是白石暗中命人挖成,京師之中若沒得到朝中允許,挖掘地道乃是大忌,而房中工匠對此全無異議,顯然都是流星堂心腹。

    由此可見,機關王身處不問諸事的逍遙一派,暗中卻不知已與哪方勢力有染,難道這一切都是禦泠堂的手筆?而他故意誘自己前來,又是何目的? 地道終到盡頭,被一道鐵門封死,門上刻着流星堂那難辨其意的花紋。

    黑衣人按動機關,推開鐵門,回身詭異一笑:林大俠,請。

    說罷一個箭步,跨入門中。

    他本是悠然行走,這一下縱身卻是疾如閃電。

     林青心頭冷笑,這人武功雖然不俗,卻如何是暗器王的對手,就算他搶先一步,亦絕難逃出自己的掌心,當下加緊步伐,拉着小弦随之入内。

     誰知就在林青與小弦入門的一刹那,忽有一道強光射來,這光比地道中原本幽暗的燈光明亮百倍,刹那間幾乎令人的眼睛難以視物! 林青吃了一驚,這裡應該是地底,即使點有無數明燈,也決不會有這般不亞于正午烈日的光線!他腦中驚疑,右手已将小弦拉至身後,左手如封似閉,由面門至小腹切下,将全身要害盡皆防住。

     為免白石生疑,林青此來流星堂并未帶偷天弓,但他身為暗器之王,一把細小暗器早已扣在手中,同時運足耳力,凝聽四周動靜,隻要稍有異動,雷霆一擊便會出手。

    在這等險惡的環境下,唯有先發制人才可保無虞。

     四周卻無半分動靜,連那黑衣人的腳步都再不可聞。

    林青的眼睛漸漸适應了強光,定睛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面前是一個足近三十丈的地下石室,其中立着上千面與人齊高、寬有半尺的鏡子。

    室内沒有想象中的無數燈盞,隻有室中央一個石台上放着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

    珠光并不強勁,但經過上千面鏡子的反射,卻令整個石室如同處于自晝烈日之下。

    那些鏡子絕非普通銅鏡,色呈淡自,鏡内隐有流動的質感,應該是水銀所制,對光線的反射幾無損耗,顯然是經過極其精妙的排列,才令地道入口處的光線達到幾可令人瞬間目盲的強度! 而整個石室中并無半個人影,連剛才那黑衣人亦渺然無蹤。

    或者是因為在那些巧妙光線的照射的原因,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隻有林青與小弦的身形被鏡子反射成無數影子。

     林青暗凜:水銀極難提煉,價值比黃金更貴,先不論這上千面鏡子的打造費用,單是所耗用的水銀,已是一個極大的數目。

    如此手筆,決不可能僅僅是為了照明,機關王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小弦已忍不住驚呼出聲:天啊,這是什麼地方?林青深吸一口氣,前跨幾步,避開強光的照射,朗聲道:無論你是誰,請現身一見。

    這光線當林青與小弦入室時蓦然迸現,無疑是有人早早等在石室之中,在瞬間取出夜明珠放在早就設計好的位置,才會有如此震撼之效。

    此人不但精心于蹲過鏡子的排列,更能在林青目難視物的瞬間銷聲匿迹,絕對是位智慧與武功都臻一流境界的高手。

     石室内靜了半晌,一個聲音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林兄好,許少俠好。

    那口氣彬彬有禮,聲音卻壓得極低極細,凝成一線,直刺人耳膜。

    以林青之能,一時亦難以在這詭異的石室中辨出說話者的方位。

     小弦一震:你是青霜令使?他在鳴佩峰中雖未見到戴着面具的青霜令使,卻聽過他那古怪的聲音。

    那人并不直接回答小弦的問題,而是悠悠一歎:林兄可知道,有時太聰明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你稍笨一些,我們便不用這麼早會面。

    林青微挑眉梢,哈哈一笑:我還以為兄台早欲與我一見。

    在下一向極少以真容見人,亦不想輕易為林兄破例。

    那人又是一歎,所以雖然不得不見,卻想先與林兄玩個小小的遊戲。

     林青望着滿室鏡子,冷笑:這遊戲隻怕并不是為我準備的吧。

    這些鏡子看似随便排列,其中卻大有學問,絕非一時之功。

    就算對方能在最快的時間得知林青來流星堂之事,也絕無可能馬上布好陣式。

     那人撫掌道:林兄說得正是。

    不瞞林兄,你已經是這遊戲的第七位客人。

    他微微一頓,一字一句續道,以林兄的聰明,想必已猜出前面六位都已是死人了吧?聽到這句飽含威脅的話,林青卻渾若無事地搖頭:兄台又何必危言聳聽?無論你有沒有這個實力,至少到目前為止,你都不會對我下殺手。

    那人奇道:林兄為何對自己如此有信心?林青冷然道:因為,你沒有殺我的理由。

     哈哈!那人似是被林青的話弓l得失笑起來,難道林兄不想替琴瑟王報仇?這句話無疑承認了他就是殺害水秀的兇手。

    林青劍眉一揚,朗聲喝道:正因如此,所以在這個遊戲中,你才是獵物。

    他話音才落,小弦手中一空,林青已放開他的手,閃電般沖出,從兩面鏡子的空隙間一穿而過,往石室中央那石台前撲去。

     林青與小弦踏入地下石室之初,先是被那千面鏡子的強光所照,再被對手高深莫測的言語所惑,看似已全然落于下風。

    然而暗器王遇強愈強,反而被激起沖天鬥志。

    他先用充滿自信的話語擾亂敵人心神,随即反客為主,通過幾句又翻活,聽出發話者的方位,立刻先發制人。

     那人顯然亦未料到林青會如此強勢,低哼一聲,機關聲咯吱響起,上千面鏡子同時轉動,将夜明珠的光線聚集,再度射向林青面門 在眼睛被強光照射的前一瞬,林青已看到一條黑乎乎的人影從石台下躍出,尚未瞧清對方的相貌,強光已迎面射來。

    林青立刻閉目斂神,此刻他雖目不視物,但身體機能已調至巅峰,石室中的任何輕微移動都難逃他敏銳的感覺,頓時感應到幾人分從幾方沖來。

    他并不與對方正面交鋒,疾運雁過不留形身法,閃開幾道銳風的突襲,緊蹬那條黑影。

    擒賊先擒王,正是此際的最佳方法! 那條黑影形如鬼魅,在幾面鏡子中穿插騰躍,林青有幾次已險險與之相對,卻隻差一線被他逃出。

    而上千面鏡子并不停止轉動,那道強光如附骨之蛆般追射林青面門,顯然另有精通機關術之人在操縱。

     小弦在暗光處隻見鏡子反照出無數跳動的人影,幾乎連眼睛都晃花,連一影子的虛實都瞧不分明。

    縱然他身懷陰陽推骨術絕技,卻一點用處也無,一隻能背靠牆壁,愕然望着滿室翻騰不休的光影,緊張得脊背冒汗。

    忽然他手心一緊,已被一隻大手牽住,尚不及失聲驚呼,耳中已傳來林青低沉的聲音:不要怕,是我。

     林青見那黑影身法靈動如電,心知對方武功極高,對周圍環境又十分熟悉,加上這上千面鏡子隐隐形成某種陣式,唯恐小弦有失,亦不敢孤身冒進,幾度擒拿無功後返回原處。

     小弦剛松了一口氣,眼前蓦然一花,卻是那強光疾射而至。

    林青冷哼一聲,左右手齊揚,名動江湖的暗器終于出手!數十記風聲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