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濺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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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擠在笑貌如生的菩薩像身後的縫隙裡,彎彎曲曲,像是菩薩捉來鎖在這裡的妖魂。

     歡樂多姿的侍女身後,也翻着兩雙死人一樣的眼睛。

     還有很多地方冒着鬼火,在煙霧裡看不清楚。

     他們不必為自己擔心,他們的任務很輕松,隻不過唱一出假戲。

    國舅隻不過要他們混充一下,玩幾個刀花,回去就能領賞。

     當然,順便宰了那個姓龍的小子更好,宰不了也沒關系。

     封龍飙的心情很好。

     一邊走,一邊和四國舅說着話,聽國舅講響堂石窟的掌故。

     一路上,他已經第八次掏腰包,順手賞給石磴兩邊的乞丐、小生意人和孩子,像個慈善家似的。

    雖然每次隻賞一文小錢,還捏了又捏,終是賞出去了。

     現在,他又坐下來,吃了一碗曲周頁面,一隻老槐樹燒餅,又喝了一盞茶。

     天氣很好,影子走在他們身前。

    國舅的笑聲也飄出老遠。

     各式各樣的小販,在寺裡走來走去,手裡提着家付,裝着各種山貨、鮮果一類的東西。

     幾個生意人正在買香紙燭馬。

    為了價錢和一個賣香人争得面紅耳赤。

     兩個老頭子正在曬太陽。

     窟口前,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抱着已經睡着了的小孫孫。

    天氣很熱,孩子也裹得很嚴,生怕風吹着了似的。

     這些人竟然不怕國舅爺的淫威,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沒有一絲慌亂。

     三個賣刀的瞎子,手裡拿着一把銅絲。

    一面“嗚嗚”叫着,一面把菜刀斬向鋼絲,銅絲應刀而斷。

    顯然,瞎子的刀很快。

     封龍飙像個大鑒賞家似的,對石窟佛像的雕刻很感興趣。

     封龍飙指着一尊站立在怪獸上的菩薩,道:“石獸造型奇異,口吐蓮花,又馱了這尊細腰寬肩,挺拔秀美的菩薩,十足的先朝風格,令人贊歎。

    ” 國舅好像也頗内行,道:“極是!極是!你看這尊菩薩寬衣敞袖,豐乳玉臀,有味道,有味道。

    ” 封龍飙看去,不由地暗笑,這哪裡是什麼菩薩,分明是飛天的彩像。

    那飛天是女性的,國舅法眼果然厲害。

     國舅道:“愚兄走累了,你我在此小休。

    ”說罷,便在香案上坐了下來。

     蓦然,一聲大喝,從飛天處響起:“四國舅,你搶我妹子,給……那個了,納命來。

    ” 話到人到,兩把柳葉刀齊齊向國舅殺去。

     國舅“唉呀”一聲,滾入香案下面,叫道:“仇家殺上來了,賢弟救我!” 封龍飙一怔,随即冷笑一聲,抓起一根燭台,向那二人掃去。

     二人見封龍飙上來,也不答話,放下四國舅,便向封龍飙砍來。

     “當”得一聲,鮮血進濺,柳葉刀已經插進胸口,刀尖透出後背,還在顫動。

    二人感到很奇怪。

    戲台上死人,怎麼回事?真刀真槍,玩了命了。

     國舅在香案底下叫道:“殺……殺得好!”聲音很沉靜。

     就在同一刹那,黑、白二将已經從佛像後閃出,并不出招,隻是口中罵道:“國舅,我們兄弟,為你立下多少功勞,卻讓這小子騎在我們頭上,我們找你算……帳來了!” 封龍飙喝道:“今日刺客,可是你二人主使?” 黑、白二将道:“不錯,我們要報……仇。

    ”說罷,朝香案沖去。

     封龍飙一聲:“大膽!”伸手一拍,骨頭的碎裂聲響起,黑白二将全身癱瘓了下去,嘴裡喊道:“國……”咽下氣去。

     窟前的老漢,一躍而起,扯開包孩子的花布,裡面竟是一條銅人娃娃槊,一招“仙人指路”向窟中打來。

     幾個賣菜刀的啞巴,也一齊叫道:“殺!殺仇人報仇。

    ”幾把—菜刀出手,向封龍飙剁來。

     封龍飙怒斥一聲,掣出一柄寶劍,白刃上十八顆黑星,好不森嚴,頓時卷起一股勁風。

     “哎呀!”使銅人娃娃槊的老漢槊頭打在自己天靈蓋上,腦袋已經碎了。

    賣菜刀的啞巴、大大揪着一把菜刀柄,想從自己胸膛裡拔出來。

    吃驚地叫道:“我……我的媽喲……” 四國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香案下爬出來,伸手拍倒幾個啞巴:“你們該死!” 四國舅選定的孩子,用來套狼的乘孩子,能不死嗎?啞巴說話,是逼急了,可惜他們隻說了半句,就永遠啞巴了。

     不知他們有什麼感覺?感覺很不錯。

     四國舅在他的國舅府中,喝了一碗炖得很好的燕窩粥。

    然後走到自己的書房。

     不識字的人,也有書房?有。

     四國舅不識字,他的書房很講究。

    一部部書碼在紅木架子上,很氣派。

     國舅道:“有請龍總武師!”“是!”總管退了下去。

     不大一會兒,封龍飙來了。

    顯得很疲倦,睡眼惺忪的樣子。

     國舅迎道:“賢弟,辛苦了。

    ” 封龍飙過:“辛苦!辛苦!” 書房裡,隻有他們兩人,不用過分客套,但是封龍飙的“辛苦”,不知是指什麼。

     國舅:“賢弟不必客氣,從今天起,這國舅府就你我共掌了。

    ” 共掌?國舅府?封龍飙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國舅,不是四國舅,也不是五國舅、六國舅什麼的。

     國舅秀開心,道:“賢弟。

    你可願和愚兄共創霸業?” 封龍飙道:“不是開始了嗎?” 國舅道:“賢弟果然快人。

    好,來人。

    ” 總管應聲從外面進來。

     國舅道:“祠堂列隊,請王爺參拜!” “是!”總管跑了出去。

     國舅府祠堂,不是通常的那種祠堂。

     國舅府祠堂是建在山根下,兩扇沉重的鐵門,鎖着二個石洞。

     洞中紅燭高照,燭光下是兩排執刀挂劍的家丁。

     石洞的牆壁上,懸着一塊布。

    這塊布在香火供品的簇擁下,分外刺眼。

     白天黑日旗。

     白天白得慘白,黑日黑得碜人。

     四國舅走到白天黑日旗下,磕頭完畢。

    神秘兮兮地喊道:“跪下!” 跪下!誰跪下?當然是封龍飙。

     封龍飙也不含糊,唰地跪了下去。

     四國舅很滿意地從香案上舉起一把匕首,舉過頭頂。

     衆人一齊跪倒,大聲喊道:“白天黑日,威力齊天,獨霸武林,一統天下。

    ” 四國舅咳嗽一聲,道:“奉三天之天,九日之日,神聖無疆,威加天下,英明絕倫幫主聖谕,龍風為白天黑日幫黑字門下冀南分舵副舵主,加賜五星白天黑日匕,形同舵主,來日有功,再行封賞。

    白天黑日,所向無敵!” 衆人又是一聲大喝:“白天黑日,一統天下!”喊罷,紛紛起身站好。

     封龍飙一副茫然的樣子。

     四國舅喝道:“龍副舵主,還不趕快謝恩!” 封龍飙忙道:“謝恩!謝恩?” 衆人一片哄笑。

     四國舅道:“龍副舵主,不可如此,應該山呼‘白天黑日,威力齊天,獨霸武林,一統天下’才是,謹記,謹記。

    ” 說罷,扶起封龍飙,遞過那把五星白天黑日匕,笑道:“恭喜龍副舵主。

    ” 封龍飙臉上不解的樣子,問道:“國舅,這是何意。

    ” “哈哈哈哈……!”四國舅大笑,道:“這是愚兄見賢弟武功超群,心誠至笃,所以連夜飛鴿傳書,報與總舵,經幫主恩準,你就是本幫的五星副舵主了。

    本幫之中,副舵主依例是四星,幫主賜你五星白天黑日匕,是幫主英明,同時也是愚兄愛才之心哪!” 封龍飙道:“國舅是……?”四國舅道:“我是靠幫主恩賜,才弄了個國舅幹幹。

    我便是白天黑日幫黑字門下冀南分舵舵主便是。

    ” 封龍飙道:“參見舵主。

    ” 四國舅道:“不必,不必。

    你我兄弟相稱,隻要日後多為幫主效力,共圖霸業,搏個裂土封疆,興宗耀祖也就是了。

    ” 裂土分疆,裂什麼土?封什麼疆?白天黑日幫果然有些門道。

     豈止有門道。

     就連這個小小的冀南分舵之地,也到處是門,到處是道。

     不過,這些門,這些道全是暗的,不經人指點,是看不出來的。

    眼下,封龍飙就由四國舅、欲海雙殺陪着走在這樣的門和道裡。

     欲海雙殺?正是。

    二人乃是白天黑日幫白字門下六星長老。

     她們是奉幫主之命來考察封龍飙的,考察的結果,很滿意。

     四國舅對她們恭畢敬,目光絕不會色,因為他知道。

    色字頭上一把刀,一把很鋒利的刀。

     兩位六長老稍不高興,便會讓那刀落在自己臉上,那張吃飯的嘴巴兒附近。

     “雙殺”很威嚴,威嚴得像塊冰。

    其實,心裡在笑,這一切都是那天她們兩個扭在床上,悄悄地和站在旁邊的封公子商定的。

     四國舅領他們走進一個門,門中四壁蕭索。

    隻是在一面的牆上,裝着五隻輪子,五隻不同顔色的輪子。

     黑白紅黃藍,五隻輪子。

     欲海雙殺道:“打開!” “是!”四國舅很溫馴。

    像一隻叭兒狗。

     黑輪子軋軋響過,東面的石壁緩緩打開,兵刃盔甲,整齊排列。

     刀槍劍戟,斧鈎叉一應俱全,強弓硬弩,雕翎鋒利,恐怕可以武裝十萬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