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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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過精密的各式檢查之後,醫師非常嚴肅地告知何瑞芽的确實病名──短暫性記憶障礙,而并非失去記憶。

     所謂記憶障礙,指的是她的部分記憶尚未回籠,學習出現障礙,組織能力會有瑕疵,記憶力更是差得教人發指,許多事說完即忘。

    但不管如何,這總比原先推測的失去記憶還要好上一點,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而醫師的判斷也确實無誤,在她清醒過後的幾日,她的記憶逐漸回籠,慢慢地想起了所有的事,也記起了大部分的人,但是,卻不記得意外事發當時的事,而且,他範季揚,竟也不在她的記憶裡頭。

     當然,不隻是他被拒絕在她的記憶裡頭,然而依照醫師說的,隻要告知她之後,她的記憶便會慢慢恢複。

     但是呢,她的情況特殊得教人快抓狂。

    前天告訴她,他是誰,她昨天就忘了,昨天告訴她,她今天又忘了,她老是忘了他是誰,不斷地重複,像是蓄意把他遺忘,實在是教他氣得無以名狀,深陷在無可奈何的疲憊之中。

     醫師說啦,人體是奧妙的,會自動修補其傷痕,隻是究竟要花費多少時間,依每人體質不等,有人一兩個月内便恢複,也有人得拖上一兩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不過問題是,不會因此而改變個性吧! “呃、你、呃、你……” 範季揚眯起幽邃黑眸,如鷹隼般緊鎖定眼前這個欲言又止、局促不安又怯懦駭懼的清麗佳人。

     見鬼了!她不是何瑞芽,絕對不是! 他所認識的何瑞芽才不是這個樣子!八歲的何瑞芽,在初次見面時就當場和他談起買賣交易,那時據他所知,她的智商便已經破表了。

    九歲的何瑞芽,會和他讨論歐洲經濟組織的内部憂患,其神情平穩内斂,口吻激情熱絡,外加附贈白癡兩字,她的成熟度比外表還多兩倍以上。

     等到她年歲漸長,慢慢懂得白癡兩字是次等傷人的話後,她不屑再使用,換上更加犀利且殺人于無形的用詞。

     那張嘴,損人一流,語出如箭,沒一個能夠逃過她的亂箭陣。

     而如今,她竟在他面前畏畏縮縮得說不出話? 殺了他吧! “你、你、你……” “不要再你了!”範季揚不耐地吼了聲,像是要把他累積三個月的憤怒一古腦地往外傾洩。

     她變成這樣,他要怎麼報複啊?他那麼辛苦地經營人脈,拿到奧運服務協議,他要拿來炫耀給誰看? 都快三個月了,外傷全都好到不見痕迹,但她的腦袋一點好轉的迹象都沒有,個性更是一路倒車行駛,愈來愈不像她。

    八歲時的她,都比現在的她還要再強上數倍。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何瑞芽緊抓著文件,粉顔恐懼得無以複加,一聲對不起快要随著她的彎腰一路滾進地獄裡。

     “不用跟我對不起!”老天啊,長這麼大,在認識她的十六年又二十八天裡,他從沒聽她說過一聲對不起,如今一口氣說這麼多,她是不是打算要把這輩子的存量一道提領完畢?“我隻是在問你看法。

    ” 她手上拿的文件,正是她出事前到東海岸評估的紀錄報告,由于這部分當初是她一手策劃的,他當然要把這個案子丢給她,讓她作最後決定,然而案子在她手上,都已經過了幾天了,她居然吭都不吭一聲,到底是怎樣? “我、我不知道……”她羞愧得臉都快要貼到地上。

     “你一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要跟他說她看不懂。

     “我忘了。

    ”扁了扁嘴,柔豔小臉上滿是委屈。

    “我發誓,我昨天真的有看,可是、可是……” 不管她看再多次,看過即忘……她的腦袋肯定出問題了,這實在不該是她的能力。

    以前她總是過目不忘,依據眼前的情勢即能夠著手規劃十年後的目标進程,但是她現在卻遲緩得令自己好心急,愚鈍得好想去死。

     範季揚深吸口氣。

    “你又忘了?!”喂,她破表的智商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看看看,已經看了快要一個星期,要她看完趕緊寫下看法,如今卻隻告訴他一聲忘了?!到底要他這個代理人怎麼辦? 他氣得牙癢癢的,不意瞥見呆站在他面前的何瑞芽粉顔刷白,下一刻,豆大淚水毫無預警地嘩啦啦落下。

     哇靠,居然哭了! 範季揚眼睛快要突出似的瞪著她,難以置信她、居、然、哭、了! 認識她十幾年,别說哭,就連眉頭都不曾見她皺過,在何老爺的告别式上她也堅強得令人心疼,如今,他不過是随随便便吼一聲,便吼出她一把眼淚……他更加肯定,她不是何瑞芽,她一定是被什麼附身了! 耳邊抽搭的哭聲,讓他心煩意亂兼六神無主。

     “不準哭!”他想也不想地吼著。

     何瑞芽聞言,抽了口氣,不敢發出聲音,然而淚水還是B啦B啦地狂掉。

     她到底是怎麼了?她不會在人前落淚的,但此時此刻,她偏是管不住淚水,感覺靈魂深處像是被蓋上了一層紗,她的腦袋是清楚的,可她的反應是模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