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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給他的牛皮紙袋裡,有一本小手劄,裡面清清楚楚地條列着他什麼東西放在哪裡。

     他打開更衣室裡上鎖的那個抽屜,果然在裡頭看到他的一些重要物品,從證件、存折、私章、畢業證書、曆年獎狀……連小時候施打的疫苗卡都還留着。

     将手中的牛皮紙袋也一起放進去,關上抽屜,就着那本手劄上的紀錄,開始一項項尋寶起來。

     小自他喝慣的咖啡豆,到他用過的課本、筆記等等,有很多東西,他根本随手一扔就忘了,沒想到嚴君離都替他收得好好的。

     你的寶貝鐵盒子,在床底下的抽屜。

     乍看到編号三十九的這一條時,他一時還想不起來什麼寶貝鐵盒子,到床下的抽屜找出來時,記憶的閘門才跟着鐵盒一起開啟。

     那是他三、四歲時的事了吧?在那還是小屁孩的年紀,大部分的人都會有個小習慣,将最喜愛的物品收藏在鐵盒子裡,他也一樣,向媽媽要了吃完喜餅的鐵盒,收藏一樣樣他自認為了不起的寶貝,裡頭絕大部分都是嚴君離給的。

     後來,家裡大掃除,母親把他的寶貝鐵盒丢了,那對當時的他而言,大概就跟天塌下來差不多嚴重,傷心欲絕地跑去找嚴君離告狀,在他懷裡哭很久。

     後來嚴君離就說:“以後心愛的東西放我這裡好了,我替你保管就不會再不見了。

    ” 他真的做到他的承諾,替他把所有的物品都收藏得好好的,再細微也不曾自作主張丢棄。

     指間撫過因年代久遠而蝕鏽的鐵盒。

    這不是原來那個,是後來嚴君離再去找來一模一樣的喜餅盒子,因為對孩子而言,分不清什麼好壞,就隻是認定原來屬于自己的物品模樣,鑲金鑲銀都不如原來那個。

     他再一次重新收藏他的寶貝,那個時候的自己,真的好單純,全心全意喜歡一個人時,連對方随手給的一顆巧克力糖都好寶貝地放進去,搞到鐵盒爬滿螞蟻,然後他又哭,嚴君離則是一臉哭笑不得。

     他小時候真的挺愛哭的,真奇怪嚴君離怎受得了,還能耐着性子一次次擺平他的搞怪問題。

     撫着被洗幹淨收藏至今的糖果紙,他輕輕笑開,帶着酸楚。

     他那年紀說過最蠢、也最甜蜜的一句情話,大概是在嚴君離将糖果紙放進去後,他又擺出困擾得快要死掉的表情,嚴君離發現、并且詢問時,他已經在那個人與鐵盒之間來來回回看了不下數十次,皺着眉說:“君離哥哥放不進去。

    ” 當時,嚴君離愣了一下,領悟以後,笑着把他抱到腿上,輕啄他嘟起的嘴,指着他的心口說:“最心愛的人,是要放在這裡的。

    ” 他明明答應了,明明說好要把對方永遠放在心裡,很謹慎、很心愛地收藏着,曾幾何時,年紀愈大,心思愈複雜,逐漸遺忘了最初、最純粹的心意,忘了自己曾經多在乎一個人,喜歡到想将對方縮小放進鐵盒子裡随身收藏那種珍愛、寶貝的心情。

     這一次,不是媽媽,是他自己親手扔了他的寶貝鐵盒子,怨不得誰,也沒那個臉哭了。

     他強打起精神,将手劄裡條列的每一樣物品放置處都做了一次巡禮,仿佛走了一回時空之旅,憶起好多成長過程中早已遺忘的小插曲,也重新回味了一遍當時的心情,找回記憶中,那些曾經遺落的情懷。

     一項,又一項,嚴君離把所有屬于他的物品,都由自己身邊清空,一樣不留,卻将他的記憶塞得滿滿、滿滿,無處傾洩。

     他再也無法忍受更多,靠牆滑坐在地闆上,任飽漲的情緒化為顆顆清透水珠,自眼角逸出。

     “嚴君離,你回來……”他啞聲低喃,手肘碰觸到順手塞進口袋裡的手機,想起自己最後傳出的那封簡訊,對方究竟有沒有看到? 他連忙點開收件匣。

     ——對不起,嚴君離,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