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美玉種靈葩 傾蓋論交求大藥 寒光生古洞 仙緣巧遇獲藏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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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掙起,還未下地,猛覺奇痛攻心,麻癢入骨,一個頭暈眼花,倒向床前,就此跌昏過去。

     直到天明,鄭隐備好早點,趕來看望,才得發現。

    當時把書僮喚來,正在喝罵,怪其夜間如何不來探看。

    任壽倒卧地上,吃那冷冰冰的山石凍了一夜,也自熱退涼生,周身寒噤,驚醒過來。

    鄭隐聞聲趕進,愁急說道:“昨日曾說蜂毒厲害,怎不留意?被刺又不明言。

    如今雖有解藥,決非短時日内可愈。

    仙緣雖不緻誤,恐非一二月内所能如願,事也艱難多了。

    那枚朱果,吃了也好,偏又失去,真急人呢。

    ”随說,随命書僮把人擡向床上安卧。

    取來解藥,半敷半服。

    說:“由此時冷時熱,便是盡心醫治,至少也得月餘才能行動,苦痛尚所難免。

    寒家昔年因受毒蜂之害,幾乎滅門。

    後來先祖巧遇老仙師,配制靈藥,才得免害。

    日間所去三處,準也不敢走近。

    如藥煉成,人被蜂刺,任毒多重,半盞茶時,便可治愈。

    為時太久,卻是難救。

    我看任兄根骨禀賦不同常人,故未危及生命;否則,休看蜂小,未見天光以前,毒氣隻有更重,不過發作較慢。

    仁兄又吃了一點蜂蜜,未使毒氣攻心而已。

    ”任壽聞言,感愧交集。

    因這一來,錯過拜師期限,愁急異常。

    鄭隐見他憂慮,再四寬慰,力言:“大哥仙緣前定,遇合稍有早晚,必能如願,無須愁急。

    ”任壽自從昨日一見,便聽出鄭隐語有深意,好似料定自己仙緣必有遇合。

    隻奇怪師父居此多年,近水樓台,他既志切修為,怎會還未拜師?因見主人豪俠義氣,對于自己關切非常,感恩心重,念頭一轉,便自丢開。

     由此便在鄭家養病,二人親熱情厚。

    鄭隐更幾次提起,以後雙方榮辱與共,成敗進退全要相同。

    任壽因聽鄭隐也是想拜樗散子為師,難得雙方志同道合,多此一個同德同心的道義骨肉之交,互相扶持,自然更好。

    照着相交情義,理應安危禍福,彼此相共。

     素主力行,以為好在心裡,不尚多言,自己又是受恩的人,此時難于表現,聞言點頭應是,未接下文。

     鄭隐情熱,先還有些不快。

    後見任壽忠實誠厚,外冷内熱,口雖不言,關切異常,人更正直強毅,智勇雙全,自己言行稍有失檢,必以婉言勸誡,不改不止,持躬尤為勤謹,從無絲毫錯處,卻又不是做作,容貌清異,并不俊美,隻是少年老成,豐渠夷沖,平居相對,另具一種莊嚴雍穆之緻,自有威儀,由不得使人望之生敬,才知仙人賞識,不是偶然。

    鄭隐平日自負少年英俊,絕頂聰明,文武全才,心志堅強,明是載道之器,仙人偏不肯收,每一想起,心便不平。

    及見任壽尋來,與神僧指點相合,雖然傾心結納,覺着對方也非常人,仍不免有瑜不如亮之感。

    相處一久,這才看出自己雖是良材美質,到底華而不實,好些短處。

    哪似對方,内聰明而外深厚,無論言行動作之微,無不從容中道,自合規矩;氣度那麼端凝,自然有威,偏又藹然可親,令人于敬畏之中自生依戀。

     不由佩服萬分,骨肉知交,兼為畏友,把平日豪奢自傲,剛暴任性的氣質,無形中改了好些。

     任壽最愛鄭隐聰明智勇,又以同盟義重,巴不得使其成為全才。

    起初雖是直言無隐,仍恐獨子嬌慣,父母早亡,一向自大,難免不納忠言。

    後見他聞過必改,偶然背己行錯,殺傷大多,總是自陳過失,事後生悔,從不文過飾非。

    知其天性疾惡嗜殺,而所殺又是山中毒蛇猛獸,害人之物。

    雖然下手太辣,不是遍山而焚,便是聚族而殲,稍違天地之和,既能認過知悔,也就不再責難。

     任壽病卧床上,半月不能下地。

    這日,鄭隐說是有人在卧眉峰下,發現前遇神僧瘋和尚蹤迹,欲往尋訪,匆匆走去。

    任壽先還喜歡,準知一去三日,不見回轉。

    書僮胡良也被帶去,家中隻留老仆服侍,年老昏庸,答非所問。

    心正懸念,病勢忽漸痊愈,雖未複原,已能行動自如。

    又等了兩天,不見人回。

    知道義弟近來情分越厚,尊如師友,每日相對,極少離開,斷無一去不歸之理。

    不由愁慮起來,意欲尋去一探。

    那老仆恰知道路,問明途向,帶了兵刃包裹,一早起身。

     卧眉峰偏在山南,由翠屏峰危崖越過,要近得多。

    一試腿腳,似能勝任,便照老仆所說,意欲翻崖而過,剛到崖下,日前所聞蘭花香味,忽又迎面襲來,心神又是一爽。

     暗忖:“二弟曾說,上洞藏珍,乃是兩口寶劍,但他一人勢孤,未敢下手。

    不過神物有主,許在等待自己,也未可知。

    曾經約定,病愈後先來探看。

    還有那株靈藥仙草,神僧隻令采得朱果之後,将洞壁還原,未說下文。

    日前去看,封洞石塊竟和洞壁成了一片整的,通體渾成,更無縫隙,深悔那日不曾取走,自己還說靈藥全仗小池中的靈泉滋養,移植未必能活,何苦為了一己之私,毀此仙府靈葩,不如由它深藏洞壁之内,以待有緣。

     此時忽聞花香,難道那日朱果不曾到口,二弟不知詳情,命中該有仙福,二次結實不成? 雖然拿定主意,以虔心毅力尋求仙業,不假草木之靈,但那兩口仙劍,關系卻極重要。

    ” 方想就近一探,忽聽前聞金玉龍吟之聲又起,忙往上洞趕去。

    入内一看,洞壁依然完整如初,前懸蜂窩的洞頂卻被人砍碎甚多,知是鄭隐所為,别無異狀。

    靜心一聽,那聲音又似由下洞隐隐傳來,這一鄰近,反倒聽不真切。

    忙循聲往下尋去。

    到了下洞,龍吟之聲已住。

    那蘭花香味,卻一陣跟一陣由洞中吹來。

    越想越奇怪,忍不住往洞内走去。

     才一入門,目光到處,便見洞壁下面現出一洞,封洞石塊被人移開。

    與鄭隐所說不符,下洞較深,比起上洞還要黑暗。

    因有亮光由内透出,看得逼真。

    還未入門,便覺清馨濃郁,心神越發輕快。

    剛往壁中走進,香氣忽收。

    想起鄭隐所說,靈藥朱果成熟以前,花香必要收斂,恐蹈前失,忙往潭邊走去。

    見那兩片芝盤仍是原樣,并未再生朱果。

    隻寄生在靈芝中間的幾片蘭葉,挺生着手指粗細一根玉莖,頂上也開着一朵蘭花,但比前日所見要小得多,花瓣也剛舒開,内裡結着一枚外有六棱,上青下白,大約山棗的果實。

     心想:“此草寄生在靈芝仙草之上,既然開花結實,先聞導香又與日前相同,想必也是瑤島靈藥仙果無疑。

    聽二弟說,這類靈藥仙草曠世難逢,二弟如在,還可與他帶去,偏又出外未回,既有這等奇遇,何苦糟掉?”剛改去前念,想等果熟自落,再行取服,猛發現潭中已無滴水。

    暗忖:“上次來時,曾見萬千縷靈泉細如遊絲,由潭底噴出,織成一蓬霧網,輕纨也似将靈芝籠住,隻露幾片蘭葉在外。

    到果成熟,水勢稍落。

    采得朱果以後,水又複原。

    似有靈性一般,怎這次水全幹涸?”再定睛往下一看,不禁又驚又憤。

     原來潭心本來明淨如玉,通體完整,靈芝連理并生,仿佛根生玉内,蘭花便寄生在那一雙枝盤之中,亭亭靜植,上下渾成,全無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