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銀漢駛孤舟 人在鏡中 船真天上 暗雲藏大厲 驚逢血影 喜遇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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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半夜,月明星稀,碧空澄弄,銀河渺渺,玉字無聲。

    雖然天際高寒,因值夏秋之交,船中諸人多系道術之士,均不覺冷。

    船迎天風疾馳,時見朵雲片片掠舟而過,其去如飛。

    俯視大地山河,城郭田野,均在足下,培塿蟻蛭,仿佛相同,但都披上一層銀霜。

    憑臨下界,極目蒼穹,四外茫茫,無邊無際。

    均覺夜景空明,氣勢壯闊。

    賓主六人,身在舟中,臨風對飲,望月談心,俱都拍掌稱快,贊美不止。

    朱梅為防罡風凜冽,嶽雯年幼,吐納功夫太淺,難耐寒冷,又升起一片青光,宛如一個玻璃篷罩,将船罩住。

     谷逸笑道:“淩兄天際行舟,設想新奇,難得有此清遊快舉,正好令其曆練,你偏多事。

    ”朱梅冷笑道:“白矮子,你知道什麼?淩兄一時高興,水遁催舟,沒想到船乃常木所制,防驚俗眼,飛得又高,真要遇見一陣乾天吹堕的罡風,這船禁受得住麼?” 淩渾接口笑答:“委實是我粗心,忘了行法護舟。

    後見諸兄放出劍光,便未再說。

    此時将近洞庭,飛得更高,果然不便撤去。

    ”雪鴻笑道:“其實無妨,自從船飛起後,因來時恩師嚴命不許炫弄,又不便攔諸位的高興,早在暗中将船護住,連嶽賢侄也經小妹暗護,故未覺冷。

    如等哥哥和朱兄想起,船行不久,那頭一陣罡風便将它吹碎了。

    ” 朱梅聽出雪鴻口氣偏袒,意更關切。

    既說船一離水先将嶽雯護住,可見船上的人也全在她法力暗護之下。

    沿途隻聽罡風浩浩,亂雲電飛,身上通沒一絲寒意,連船頭上馬鬃似都未見搖動,心中暗笑。

    轉對白谷逸道:“白矮子福緣不小,否則徒雖無妨,你那船弟誠心誠意随你練劍,什麼也未教會,先被罡風吹壞,日後拿什麼臉面見他兄長呢?” 谷逸累世所種情根,早就自然發動。

    因見雪鴻對他十分關切,神情語氣均與别人不同,正當得意之際,忽聽朱梅拿話暗點,雙方友情太深,又喜滑稽,說笑已慣,恐話不受聽,引起誤會,接口罵道:“你莫把我矮子矮子的,仿佛長得矮,是我短處。

    當我二人訂交之時,曾說我們性情舉止多半相同,此後又是死生患難,仙凡榮辱,均在一起,可惜美中不足,形貌如再長得一樣,豈不更妙?自來一句戲言,往往變為真事。

    我又矮又醜,想變成你這樣翩翩少年,自是無望;由美變醜,卻是容易。

    你常拿我取笑,以前又說過那樣的話,留神報應,變得和我一樣,卻打嘴呢。

    ” 朱梅見他說時面有憤容;又見雪鴻神色自如,一任自己取笑,絲毫不以為意。

    看出男的早人情網,女的也非無意。

    正想借着嘲笑,試探二人心意,猛瞥見左側空中有一大團雲霧,雲層甚厚,浮懸不動,先未留意。

    等到船快經過,忽然發現一些散雲被天風吹動,正由左側飛過,疾如奔馬。

    有的還被風吹散,由大化小,轉眼消逝。

    那大雲團仍似一座雲山,矗立空中,不特未見移動,那麼猛烈的天風,竟會絲毫不曾變樣。

    衆人這時雖然學道年淺,到底不是外行,料知裡面必有玄虛。

    雪鴻首先失驚道:“那雲奇怪,十九有人在内鬥法。

    此船雖經行法掩蔽,由下方仰望,一片白雲,自看不出船和人影。

    因是前生所習禁法,并非恩師佛門傳授,遇見比我們法力高的,便瞞不住。

    正人相遇,不過笑話兩句;如遇左道中人,必來生事。

    那雲相隔至多一二十裡,我們最好就此降落,免得惹事如何?” 話未說完,先是一道殷紅如血,長隻丈許的光華,急切間也分不出是邪是正,由雲團中電射而出。

    本是往東,已飛出數十裡遠近,忽又掉轉,徑朝衆人這面飛來。

    這一來一去,不過眨眼之間,連說話的工夫都來不及,端的神速異常,衆人從未見過。

    心疑不妙,方才暗中戒備。

    緊跟着,眼前微微光影一閃。

    船上本有一片青光籠罩,裡外通明,自從光影一閃,隻覺血光無故失蹤,船也停住。

    再定睛一看,上下四外,一片青蒙蒙,仿佛被無量青色光氣包沒,什麼也看不見,上空星月和快要飛近的下方湖光山色全數不見。

    舟中諸人也似乎受了法力禁制,行動不得。

     衆人心方驚疑,就這前後轉眼之間,忽聽耳旁有人說道:“你們不必驚慌,雖有妖人為難,有我在此,決可無事,隻是不可妄動。

    少時便送你們下降,不久當有遇合。

    ” 衆人聞聲,卻不見人,料是遇見了前輩仙人,因有妖邪來犯,特意解救。

    忙即請問仙長姓名,可否賜見,何人無故為難。

    随聽答道:“此是我不肖師弟鄭隐今夜在此害人,被我趕來将其驚走。

    因見你們飛船夜遊,自恃飛遁神速,意欲就便擒往西昆侖去。

    我若下手稍遲,便無幸理。

    此人兼有正邪兩家之長,新從魔女得到一部血神經,到處背人祭煉,均為我所阻,未能如願。

    但法力甚高,你們決非其敵。

    今日不合被他發現,定放不過。

     少時事完下降,乘他新敗,尚未複原的七日之内,淩氏夫妻速往雪山,尋你師長巨山道友。

    白谷逸、淩雪鴻乃七世情緣,今方如願,本月之内,必須成婚,嶽雯不妨帶上。

    到第六日,我往恒山紫蓋峰旁水簾洞相待。

    在我未到以前,許還有事。

    朱梅也有遇合,可以同行。

    我面有長眉,極易辨認。

    此外卻須留意。

    當我未到以前,可用這六座旗門作一圈,擲向地上,人藏其内,無論遇見何事,千萬不可走開;否則,能出而不能入,休想回去。

    如被天都、明河二老看中,收為弟子,固是福緣不淺;否則,一個不巧,被鄭隐行法窺破,跟蹤趕來,兇多吉少。

    就算我能夠找到,受他夫婦魔法愚弄,必吃大虧。

    ” 随見面前,五色霞光一閃,桌上立時現出六座薄如蟬翼,長隻七寸的旗門。

    拿起一看,内中雲煙變滅,光焰隐隐,閃動不停,知是異寶奇珍,驚喜交集。

    再間,便無回音。

     衆人正在向空叩謝,不知怎的,微一迷糊,各自睡去。

    隔了些時,耳聽嶽雯急喊師父,方同驚醒一看,天已大亮,船落水中。

    淩渾認出左面衡山高矗,船落湘水之上,正沿着湘江左岸緩緩前駛。

    除旗門外,桌上還多了一封柬帖。

    大意是說:務照昨夜所說行事,淩氏夫妻起身,更非早不可,否則難免與對頭相遇,不可自恃。

    白、朱師徒三人和淩雪鴻,暫時無妨。

    第六日午後便是難關,自己能否期前趕到,尚不可知。

    事本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