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白骨夫人屍骨無存

關燈
武天洪拔出“日精”寶劍,嗆啷啷!一片清銳高亮的響震,如九霄仙樂輕奏,如百神玉佩齊鳴,初冬夜空,似有彩雪紛舞飛降,似有天花缤紛散落。

    他把日精寶劍,交在左手,右手立掌當前,邁龍步,走虎步,昂頭挺胸,目如電炬,正氣堂堂,神威凜凜,來到平場中央,立定,如一柱擎天!這個二十歲的俊美少年,容光煥發,神彩照人,豪氣幹雲,雄心蓋世,氣象莊嚴,威儀巍峨,竟似一尊丈八的天神!隻他這一出場,就鎮住敵我兩方,悄然靜寂,鴉雀無聲!栖霞女史,一支仙笛,此時吹奏起來,吹奏的卻是五代之時的“蘭陵王破陣曲”! 笛聲嘹亮高昂,布滿天空,氣派的光明正大,如日升月恒,群星拱北,音調的雄偉壯闊,如天風獵獵,海濤滾滾,韻味的武壯猛厲,如雷轉地軸,萬馬奔騰;聲勢的威嚴沉雄,如垓下平楚,淝水攻秦笛聲嘎然停止,四山一片沉寂!武天洪發出獅子雄吼,宏亮地高聲道:“天下英雄在此,黑魔姑聽着:今天不是比武,是武天洪代替江湖正派武林,除暴安良,伸張正義,讨伐黑道削平妖魔!你是萬惡之首,在你面前,隻有兩條路,一條是屈膝投降,靜候三聖三英的處斷,再一條就是困獸之鬥,絕沒有第三條路!我從一數到五,你得回我話!聽着……” 黑魔姑面色變成血紅血紫,站起身,厲聲大喝道:“……” 武天洪根本沒有聽見,她在說些什麼?他翻白眼,望青天,口中厲聲數着:“一……二……三……四……” 猛然一陣疾風,撲到面前,是野人王!武天洪此時,面對着天字第一号的三個巨魔王,黑魔姑、野人王、白骨夫人,這三個蓋世魔王,武功修為,全都是和三聖三英,并駕齊驅的,那種出神入化通天徹地的功力,如摩天巨嶺,突破青霄;如汪洋大海,浩瀚無比,以血淋兒的陰毒無比,以侯朗兒的詭異絕倫,在這三個巨魔王之前,早已變成螢火之光,低微得再不足道,試問,武天洪憑什麼敢公然向三個巨魔王宣戰?他憑頂天立地的男兒熱血正氣!他憑驚天動地的俠義雄心豪膽!他憑亘古曆今的武學無邊法力!他早已準備好,三套曠古絕今的戰術手法——他把王屋山人的八翻掌、海國三英的趙氏掌、和《玄機武庫》的掌法,都融會貫通一處,變化成一種匪夷所思的奇靈神妙的掌法。

     他把鐵崖丈人的大羅天劍法,加上《玄機武庫》的劍法,連李玄鹦的地藏王七十二式,綜合熔化于一爐,另創出來一種混沌渾茫不可方物的超人劍法。

     他把八陣圖步法、玉玲珑的九方移形換位、桃花四娘子的遁甲隐身、《玄機武庫》的步法,萬法歸宗到七種吸盡天下武學的絕步,靈詭得不可思議。

     把這掌法、劍法、步法,合并運用于一身,和敵人對鬥,采取老子《道德經》的原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由一招變成兩招,由兩招變成三招,由三招變成無窮無盡的招數:正是《易經》的精神一生生不息。

     他把這源流滾滾,永不完竭的鬥法,準備對野人王用正面,對黑魔姑用反面,對白骨夫人用正反相合,這無形之中,又符合了正、反、合的原理,也就是陽、陰、太極。

     他一見野人王來到,心中閃電似的一想,把所準備的真才實學,默記一遍。

     野人王向武天洪上下打量一番,搶先開口問道:“我隻問你一句話,你為什麼把劍拿在左手?” 武天洪怒聲厲喝道:“奉三聖三英之命,執法行刑,劍就在左手!” 聲如渾然巨雷,震得四山回聲,風起雲湧;天下英雄聽了,無不駭然變色!武天洪面對着野人王,氣納丹田,目注電光,腳踩七星,腿走寸步,右掌當前,左劍随後,三成功力,貫注掌沿劍鋒,一聲震吼,刷地一道英光,掌劍齊施,直逼進野人王身前七尺,踏洪門,走中宮,欺胸疾進。

     右掌迅劈野人王的面門鼻端,左劍直刺心窩緻命處!這一招,叫做“日月合璧”,以掌為日,以劍為月,不顧自己安危,以玄機武庫的原理,走最近的路,最短的路,雖慢,猶然先到,武天洪再加上快,使敵人毫無閃避還手的餘地!敵人隻要一閃避一還手,縱使躲開這一絕招,也自然引出來“天地交泰”“五星聯珠”兩招,前後左右,把敵人困住,由一招變為兩招,就是“一生二”的原理。

     天下英雄,沒有一個人不全神貫注地眈眈看着,一見武天洪第一招,不知其名,隻覺得踏洪門走中宮,是堂堂之陣,正正之旗,不愧為天下英雄的代表;可是這一招猛厲強悍在哪裡?看來倒似乎老實笨拙,徒然放開自己的門戶,暴露着全身,未必能對付得了野人王…… 鐵崖丈人卻和野人王,兩人異口同聲驚喊着:“咦!” 鐵崖丈人心中閃電一想:好個武天洪,竟有這等高深武學,這一手,好比旭日東升,皓月西上,經天緯地,有化育萬物之威!野人王心中閃電一想:好厲害,似分似合,有陰有陽,以攻為守,搶盡機先,這孩子,确确不可輕敵!野人王,自命為“萬法之王”,胸中武學,貫通中土和西域,天下沒有一招一式,能逃得出他的兩眼,他一見武天洪這一招,快如閃電,疾迫胸前,他知道一閃一躲一還手,必然不利,在一刹之間,他決定一種最高的方法,他疾向後退七八丈,腳不停,又疾向後左方斜退二丈,再向右方橫飛二丈,最後向前沖二丈。

     這兩退一橫一進,四個動作,隻一閃電光之間走完,迅疾得目不及瞬,卻全然不回手還擊。

     天下英雄見了,無不詫愕:武天洪的第一招,并不見得有什麼絕大威力,何以會逼得野人王,一連閃跳四次?鐵崖丈人鼻中,輕輕哼了一聲!他心中想:野人王在走起“河洛圖”的九宮陣法,這陣法,是武當派的最後看家本領,也得要九個高手聯合,這野人王,難道想以一個人當九個人?武天洪見了,心中也同樣看破:野人王在走起河洛圖的九宮陣法的步子。

     他不管那套,仍然以第一招“日月合璧”,第二次向野人王疾攻。

     野人王又一連五跳,果然把河洛圖的九宮步走好。

     走到第九步,野人王突然一聲怪笑,兩掌掌向地,由頭頂上向下一撲!左掌發生出他獨門的内功“西方庚辛金氣”,右掌發生“南方丙丁火氣”,他把武天洪的右掌當作“木”,以“金”去克“木”,以武天洪的左劍為“金”,又用“火”去克“金”。

    這兩種不同的丹田内力,數十年的修為,累積藏蓄了百萬斤泰山壓頂之威,猶如天崩下來。

     他用五行生克,去克制武天洪的陰陽變化。

     這一招,百萬斤的壓力,從天而降,任是鋼母金精的身體,也得要登時化成一陣灰飛煙滅!他知道:必然打不中武天洪,武天洪必然要閃避的!果不其然,武天洪一見這樣空前絕後無與倫比的威勢威力,從天而降,當然不能硬頂,他立刻“一生二”,右掌疾上下一翻卷,施出“天地交泰”,左手劍刷啦啦平橫一揮,變成五柄劍,同時疾奔野人王咽喉,兩手、兩足,展出“五星聯珠”!可是,他一面展開疾攻,一面步下奇異地一點一轉,正要展開攻勢,不料,突然,全身陷入一個四尺深的灰坑裡!原來,野人王腳走河洛圖的九宮步,每一步一宮,腳所踏處,真氣暗震,把腳下的山石土地,震成粉末,表面上一點看不出來,任何人——即使是賣西瓜的小孩子——碰到這片地面,下面粉末托不住一個人的重量,人立刻陷落到灰末坑中去,這灰末坑,一丈方圓,四尺深!他九宮步走完之後,就踏成一圈九個灰末坑,把武天洪圍困在中間,雙手從上面用百萬斤壓力打下,迫使武天洪的腳下,非踏九宮灰末坑不可,一踏到,猝不及防,立刻陷下去!他這一招,叫做“天崩地裂”!不用“天崩地裂”的最兇的招法,次等招法怎能戰得下武天洪?天崩了,地裂了,武天洪的那些天地交泰、日月合璧、五星聯珠,豈不是都不存在了?武天洪萬不料天地之間,還有這樣的戰鬥方法,一時出乎意外,兩腳一空,陷入了灰末坑中。

     鐵崖丈人驚得把腰一直!武天洪一陷入坑内,野人王自然刻不容緩,手不留情,猛然疾如閃電,兩掌一拍,“崩”!一聲爆炸,迸出一團二丈方圓的紫亮閃光,直打向武天洪陷落的坑中!居然是鐵崖丈人的最後殺手——霹靂掌!這一霹靂打下,紫光閃過處,灰末毫不飛揚,早被百萬斤的壓力,把灰末又壓成一塊堅石,凝固如鋼鐵!萬不料,空中突然又爆炸第二個霹靂,震得山搖地動,一道銳長眩目的紫紅色烈火,直劈到野人王的後腦,野人王迅疾避開二十丈,回頭看,武天洪神威凜凜地站立着,這一招五雷掌,正是武天洪打出,饒那野人王閃避得迅疾無比,衣服後襟的下擺,被焚燒去半指之寬的一條焦痕!原因是:野人王十分相信,武天洪已死在灰坑中,霹靂掌之下,再也無可逃免,因此隻有一百分之一的疏忽大意,就幾乎喪命在武天洪五雷掌之下,隻差二寸的距離!野人王愕然大詫!武天洪用什麼鬼魅的身法,離開了那灰坑?這是玉玲珑救了武天洪的!他一陷落在九宮陣的坑位裡,拔身飛起,并不困難,可是時間上萬萬來不及,一拔飛起,恰恰好,把自己的身體送給野人王的霹靂掌! 他見野天王所走的,是河洛圖的九宮陣,但是河洛圖是由“一”至“十”,九宮陣卻隻有由一至九,缺少一“十”,由灰坑逃向裡外兩層中間的“十”,恰好是野人王的“死角”,威力視線都不及之處。

    于是他用玉玲珑的九方移形換位,變化成“移宮換位”。

    兩腳剛一陷下去三尺,還不到坑底,迅疾一扭身,身體橫過來,在地面的六七寸空中,貼地向中層一溜,溜到中層,那邊猛烈一個霹靂掌打到灰坑裡去,武天洪在中層地面,安然無恙!他火速抓住了野人王百密一疏的機會,丢下寶劍,兩手迅疾一個五雷掌打去,不管中或不中,立刻把劍拾起,又走上“日月台璧”的招法,然後再擡頭看野人王。

     以野人王的“萬法之王”,竟然大愕詫異,看不出武天洪的身手!天下英雄,哪裡來得及看清楚?隻看見野人王走完九宮,雙掌厲喝撲下,武天洪疾閃,陷入坑中,一連兩聲震耳欲聾的爆炸,火光兩閃,野人王和武天洪,距離了二十丈分開了!野人王後襟下面,被燒焦半指寬的一條,黑魔姑白骨夫人,沒有看見,隻猜想着野人王衣服後面,必然中了一下,這邊鐵崖丈人,和海國三英,都看得十分清楚,不由得相視而笑。

     到此,武天洪和野人王,總共才交換了四五招,總共不過一呼吸的時間。

     假如到此為止,應該算是野人王,人不知鬼不覺地鬥敗了!武天洪勝了半指寬的焦痕! 李玄鹦、玉蕊仙妃、玉玲珑三人,全神貫注地看着,個個都替武天洪驕傲興奮,個個也都替武天洪擔心害怕!這一戰鬥,委實太猛烈,太險惡了! 野人王心中暗忖:“咦!中土從哪裡冒出來這麼一個少年武天洪?他這身武功是誰的傳授?别看不起他,不可輕敵,倒真要用全力對付他呢?” 他從衣服裡面,抽出來一柄刀!是個劍形的刀,說是劍,隻一面刃口,那一面是背;說是刀,卻又全是劍形,隻好叫做劍形刀,或單刃劍。

    一拔出來,立刻寒光四射,刃上自然發出極其輕微的“叮”“叮”之聲!天下英雄看見野人王拔出兵器來,猜想“不是剛才野人王吃了虧,就是武天洪快要吃虧了!” 野人王大步走向武天洪。

     武天洪疾步沖向野人王! 由二十丈的距離,縮到六丈距離這六丈的距離,就是開始過手進招的距離了。

     野人王把刀一震。

     嗤溜!發生一絲尖銳的疾嘯,同時,閃出一絲細長作波狀的暗白色光線。

     野人王開始用兵器,不料,武天洪把手中劍,向地上一插,反而丢下兵器,空手疾進!天下英雄!不約而同地一齊低聲驚呼!武天洪想起窮财神章嘏,掌風與衆不同,别人的各種掌風,全都是直打直去,章嘏的掌風,卻是急劇地旋轉,是旋風的形式,此時武天洪把自己的真力,暗試一試,把八陣圖的原理,用在掌風上,果然掌風也旋轉起來。

     因此,他丢棄了寶劍,用旋回急轉的掌風,配上八陣圖步法,去迷亂野人王。

     他猱身疾進,兩掌一翻一扭一旋,括辣辣一座驚濤駭浪的旋風塔,直裹向野人王,他自己腳下,卻倒走八陣圖步法。

     野人王看武天洪,眼光跟着武天洪,就顧不得旋風,顧旋風,就看不見武天洪。

    他是“萬法之王”,焉有不識之理,口中喊一聲:“章嘏加八陣圖!” 橫刀向疾旋而來的風塔,攔腰平削,刀上一縷波狀的暗白光線,嗤溜!透過旋風,登時把大旋塔震得無影無蹤,風平浪靜,刀鋒恰恰刺中武天洪左腰,刀勢來得奇靈無比,怪詭無比,迅疾無比,神妙無比,使天下任何人,都想不到刀會從這裡,疾探到左腰,即使看出,再也來不及措手。

     武天洪也是同樣的,根本再也來不及措手! 可是,武天洪的左手無名指,左手中指,搶先了半個刹那的時間,先到了野人王的右眼右鼻孔!倘若是拼,武天洪被刀刺入左腰二三寸,算是重傷;野人王失去右眼,也是重傷。

     野人王焉肯和二十歲的武天洪對拼?他不及一刀刺去,疾倒卷刀,暗挑武天洪左臂之下,上面把頭一閃,躲開武天洪的左手兩指。

     武天洪左手點空,沒有打到,若是再追下去二寸,左膀必被刀挑斷。

    他猛然一歪身,似乎要倒下,讓開了刀,忽然不見。

     野人王大笑道:“遁甲加移形換……” 這句話隻說了六個字,還未說完,武天洪已一連十幾閃身變步,費盡了心機,騰出半眨眼時間,馬上抓住主動,左掌“天地交泰”,右掌“五星聯珠”,全力向野人王身後猛然拼擊。

     野人王失去了半眨眼的機會,心知不妙,全怪自己多說了一句話,分了心神,這第二次的百密一疏,又被武天洪抓住機會,取得先機!這二十歲的少年,果然很不容易對付……武天洪左手“天地掌”,掌心朝天,拇指在上,四指并攏在下,以“天地交泰”的招法,疾取野人王的咽喉,右手掌心朝下,五指張開,迸出五指真氣内力,似五條鋼槍,疾點五處緻命要穴,展開“五星聯珠”的招數。

     他此時已經取得機先,掌握主動,不再用步法,徑采用普通戰鬥的急攻猛撲,不容野人王有變化騰挪的餘地,不容野人王有提力進氣的機會。

     野人王唯有跳出牆外,方能緩口氣,方能再去争取主動!野人王疾退十多丈!武天洪疾追十多丈!野人王疾橫開七八丈!武天洪疾橫追七八丈!野人王疾飛空一丈七八尺!武天洪疾飛追一丈七八尺!武天洪一絲一毫也不放松,如影随形,如疽附骨,兩手姿勢不變,仍然是“天地交泰”和“五星聯珠”,隻等追迫到二丈之内,就突然猛發。

    野人王自己知道:不是打不過武天洪,隻是被武天洪控制了機先,施展不得,一味想避開一下,緩一緩形勢,可是,連連騰挪閃讓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