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董翠翠被騙烹雞 屠本赤喪明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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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住着。

    時時怕縣裡叫去當差,答應這來往營裡的爺們,但有些身分的,俱躲在鄉村裡熟人家去了。

    俺家百媚姐,從那年金兵破城就搶去了,隻有俺姐姐董翠翠,今年也有三十多歲了,單單支着這門戶。

    俺媽媽是楊梅瘡結毒發了,全下不得炕。

     如今年景荒亂,那讨個嫖一客。

    這些兵來養馬的,每日來闖門子,大刀打着要酒吃,白白的坐了房,誰可見個錢麼!俺姐姐病好了,也要離這勾欄,将來做了個孤墳壇,隻好住鬼罷了。

    二爹有甚麼好生意,替俺幫襯,也不敢忘了你老人家。

    ” 本赤見董秋認真了,笑道:“這客姓錢,号西泉,也有一二千本錢。

    駝了五百筒布來,臨清發不開,投着我賣。

    如今把貨卸在獅子街酒店裡,要個表子包月,着我等他這半日還不到,想是兌銀子去了。

    如今我且到你家裡安排下酒飯等等,就在你家翠翠房裡,陪他兩宿再看。

    ”哄得董秋笑道:“二爹,咱家裡去,坐着在門首等,不強似冷廟裡白坐的?” 本赤得不的一聲,和董秋出廟。

    轉過一條巷子,一周回都是破牆,他家住着五六間草房,那比當初這些齊整門面、風流的鋪設來。

    但見:門樓傾倒,巷戶歪斜。

    青樓翠館,化作瓦礫蓬蒿;錦瑟瑤笙,變做蛩吟螢火。

    破牆無瓦少花開,站兩個怪綠喬紅醜一婦一;小巷有門稀客過,坐幾個鑽頭縮項烏龜。

    往來嫖一客,多是轎夫、扛夫、騾夫,松腰不過百文;上下應官,隻有大姐、二姐、三姐,見面多是一拶。

    花落不能招舞蝶,草深常是見烏啼。

     進得門來,老虔婆全不認得,問董秋道:“是那位爺?我老眼花了。

    ”董秋道:“這不是常在南宮老爹家的屠二爹麼。

    ” 虔婆點了點頭,讓坐下了。

    董翠翠出來,穿着件舊青綢一女一衫兒、白絲綢裙——下面都破了邊兒,面黃肌瘦的——也是病才好了,叙了幾句寒溫。

     坐了半日,一鐘茶也不上來。

    本赤忙叫:“董秋,你去門前看看,一個騎稈草黃大騾子的客人、後面一個管家背着個大跨箱、上寫察院封皮的就是錢大爺,要約下來吃午飯,就在你家過夜的,看看他休要過去了,到叫咱坐着等個不耐煩。

    ”哄的董秋在門首等客去了。

    那董翠翠積年?,進門見本赤窮得不像,因此不甚接待,聞知領客進門,忙起去安排午飯道:“二爹休笑,還看俺是麗一春一院裡有休面的姐兒,如今一頓飯也整不來。

    一自一從亂後,那有個好人到這裡?無非是些窮兵、官差的爺們,住一夜就走了,那個敢留住他。

    當初南宮老爹在日,二爹來到,一時間酒席那件沒有!如今這院裡也沒了人,那些酒店,魚一肉一鮮雞都不來賣了,隻有賣豆腐、賣青菜的,賣一次就去了。

    隻有大酒店賣兩條豬腸子,就是上樣了。

    ”一面說着,一面叫董秋去取酒:“先買幾個點心,二爹将就坐坐。

    ”待不下些本,又恐本赤不幫襯他留客,因此勉強去賒了一壺酒、一大根豬闆腸、一塊豬肝、五個大馍馍——是包豆腐餡的,拿來擺在一張破一春一台桌上,又沒有椅子,隻有闆凳二條,翠翠心裡也甚不過意。

     本赤見他養着一隻打鳴雞,因沒有食,隻管叭地尋蟲兒吃。

     本赤想他這隻雞吃,尋了個法兒,道:“你還有這隻肥雞?昨日錢大爺在布店裡,使管家拿五錢銀子去買一隻公雞做藥引子,再找不來,要打家人,央我說一情一才饒了。

    沒有雞湯,再不吃飯,丢下碗就走。

    因此人家知道一性一兒,每飯要宰雞的。

    有一件極通一情一:吃了人家一頓好飯,先賞一二兩銀子才算一春一資。

    到是個使漫錢的好人,休要慢了他。

    ”虔婆聽說,忙叫把雞宰了。

    又尋出幾碟幹棗、柿餅、瓜子、核桃來,擺在桌上。

    等到過午還不見到,一自一己又到門首立了一會,道:“該來了!”哄的董秋去街上看:“休要錯走到别處去了。

    ”他趕進來,叫出董翠翠在門首等着,一自一己進得屋來,叫虔婆:“去借張椅了來,好與錢大爺。

    ”都哄得去了,本赤把燒酒、馍馍吃了罄淨,見鍋裡雞熟,推去嘗湯,吃了一半,袖了一半,往外飛走。

    望翠翠道:“等我一自一去迎他,不知是那裡擔擱了。

    ”一直往街頭去,對翠翠說:“今夜萬萬休要留客,我就來的。

    ”搖擺着走了。

     董秋一家等到昏黑,那見個人影兒?看看鍋裡的雞,連骨頭也沒了,桌上四碟果也袖去了,才知道這屠油嘴窮得幾日不見飯,故意來騙這一餐。

    大家又笑又惱不題。

     卻說屠本赤因二日無食,尋出此計,騙了翠翠家,回到一間破房子睡下。

    隻見眼中疼如刀割,熱血直流,那消一日,兩目對面不見人影。

    才知是平生傷了天理,該有此失目之災。

    即便尋了一根竹杖來,往前探路。

    一日,遇着一個人騎騾子罵小厮,不覺把本赤撞倒,忙下騾子扶起來道:“我不知道是二叔,一時失誤,得罪!”本赤聽得聲音,是開鹽店的黃四,把一把扯住袖子,滿眼落淚,再不放手,道:“你當初在南宮老爹家,為做鹽結債二三千兩,我也幫襯你來;後來你丈人着人告在按院,為人命官私(司),我也竄掇着南宮吉替你完了,不曾知謝我。

    如今你做了大鹽商,就不認得你屠二叔了?我和你講到官府衙門裡,你也要找我幾兩銀子!”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