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皮員外冤恨訴從頭 李師師風流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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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無梧葉題長恨,空折梅花報可憐。

     彈盡琵琶和淚語,黃昏青冢叫啼鵑。

     到了次日,粘罕将軍進了衙門,排下一堂軍校刑具,提出師師和這些妓一一女一、子弟來。

    滿東京誰不知一個李媽媽,看的人挨肩擠背,真是人山人海,俱道:“這李媽媽也因享過了福,經這幾番大亂,不曾失他一點體面。

    今日這一件事,畢竟他久有手眼,到底也不相幹。

    ”也有說:“這個老狐一精一,迷惑了朝廷,把宋朝江山都滅了,他還打着旗号養漢,享盡了富貴。

    今日定是天報他,那有還叫他清淨無事的理!”外人議論不題。

     卻說粘罕在堂上一株槐樹下盤膝而坐,先叫上皮員外,問他起禍根由。

    皮員外細說了一遍,說借銀瓶騙去三千餘金,又使湘煙來假說賠人,使江蠻子報假信,又偷了家資二千餘金。

     說的粘罕一班兒番将大笑起來,指着員外道:“看你這個嘴臉,還要嫖他?隻好當個膿包忘八罷了!”叫上李師師來,看了又看:“這等一個娼一婦一,還要接了宋家的皇帝?他如今在五國城,你也該替他守守一情一兒,才是表子的體面。

    如今大開着巢窩,連如今王爺抽選都叫不應,你好小手段兒!我且看看你這白屁一股兒。

    ”即令動刑。

    皂隸剝去中衣,先打二十大闆。

    可憐把一個白光光、滑溜溜、香噴噴、緊纟秋纟秋兩片行雲送雨的一情一根,不消幾下竹篦,早紅雨斜噴、雪皮亂卷。

    在旁圍的人先也恨他,到此心都軟了,不免動一情一傷感。

    又是一拶四十敲,滾的雲鬓如蓬,面黃如紙,口中亂叫,比那枕上風一情一、被窩中恩一愛一,還叫得親熱。

    粘罕将軍看不過意,也就吩咐放了拶子,差人送入一女一倉,把這些丫頭當官賣嫁,并家私籍沒入官,以充軍饷。

    這些子弟們,不合昏夜宿娼,每人十闆,一面追了供狀口詞,申與四太子王爺。

     文書房做起勘語: 看得娼妓李師師,蛾眉不肯讓人,因而蠹國;狐一性一偏能惑主,遂至傾城。

    以章台為禦苑,有?k遊夏廷之一婬一;指辇路作私巢,甚烽舉骊山之罪。

    乃至恃六賊為門戶,通四寇作腹心;盜内帑之金珠,僭娼優而?。

    誠九尾之狐迷人白下,千尺之蟒肆毒青丘者也。

     久宜藁街明誅,姑以原赦減等。

    遵依新律,入官配軍,家私充饷。

    其一應妓一一女一,分散為奴,以備軍賞。

     大金年月日為盜國娼妖事一案 粘罕将軍将勘語口供一一申報了兀術王府。

     李師師将養了一月,喚出監來,同一起粉頭過了刑部。

    即時有一番軍,因看馬有功,當堂批了領狀,領去為妻,往遼東大淩河養馬去了。

    将那所住的秦樓,舍為佛寺。

    其餘一女一子分入各營,也有教他做戲的,也有番一婦一毒狠,叫他拾糞拾草的,也有擔水放鵝鴨的。

    抄沒了家财,一一入官,不下二十餘萬。

    把一個錦繡花叢,不消幾日,化為瓦解冰消。

    真是繁華一夢:楊柳絲絲弄一春一柔,煙縷織成愁。

    海棠過雨,胭脂零落,花事都勾。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

    相思還在,汴河西路,禦苑東頭。

     這李師師惶惶,身無寸絲,手無文錢,随着一個七十歲的番軍,往營裡去了。

    原來這個番軍先有一個老婆,是西番回子家一女一兒,嫁了七八個兵,才嫁這個老軍。

    生的一臉黑麻,鈎鼻大口,渾身上下都是皮襖,腥臊爛臭,打着兩個連垂,使青緞子裝着。

    一性一如烈火,每日打罵的老兵全不着家。

    忽然見這老兵領着一個一婦一人走進門來,打着番語,問是那裡拾來的。

    老兵說是王爺賞的。

    這老婆坐在炕上,李師師進來,隻得磕下頭去,起來在旁侍立。

    又不省他的言語,隻見他向老兵講了幾句番語,那老兵取了一根擔鈎、兩個木桶,叫師師向井邊打水來,做飯與老兵吃,那老婆也不問師師甚麼人。

    隻得兩眼垂淚,取過木桶來挑起,真有千斤之重,這李師師那曉得這個滋味,出門來又不知井在那邊,惶惶而去。

    正是:錦屏翠被香猶在,垢面蓬頭事不同。

    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