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伊人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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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丈遠,對他們兩人的談話,自是未加留意。

     奔馳中,神劍北童猛可停住,待徐、歐兩人趕到時,低聲說道:“兩位可曾聽見前邊有什麼動靜嗎?” 徐玉麟耳目本異常人,但因他心情郁悶,又在奔縱中和歐陽青說話,故而未加留神,此刻一聽北童之言,心神一凝,果然聽到有陣陣叱喝之聲,随風親至,不由愕然道:“童老前輩所言不錯,前面似是有不少人在動手打架,那方位好像正是在太乙門的古墓附近?” 歐陽青面上黑紗微動,似是正欲發言,卻被北童截住搶先道:“看樣子那些魔崽子們已對唐松年發動了,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前去瞧瞧吧!”聲落,身起,一躍就是十丈之遠。

     片刻時間,他們躍上一片土崗,那叱喝之聲,兵刃交擊之音,正是超自土崗之下,藉月光望夫,但見約有二三十人,刀光劍影,已自打成一片。

     鬥場距離太乙門的那座古墓,也不過是二三十丈左右,這批人手于此時此地拼鬥,顯然對古墓必有所企圖,但因拼鬥之人,大都是一律黑色勁裝,令人一時很難分辨出究竟是那路人馬! 徐玉麟與太乙門的關系,已是非同小可,擔心古墓的安危,也未征得神劍北童的同意,便長嘯一聲,一縱而起,迳向土崗下鬥場中瀉去。

     他這聲長嘯,乃是挾無比的内力而發,竟将拼鬥中的人震得呆了一呆,各自躍離戰圈,停下手來,但見一個自衣少年帶著隻潔白猿猴,已自停于鬥場中央,由于他來的人也突兀,以及身法之奇快,令人大有從天而降之感! 這些停手拼鬥之人,此際已是分成壁壘分明的兩際,每邊都有十四五個手持兵刃的大漢,堪成勢均力敵。

     猛可中又是唰唰兩聲,土崗上又躍落下一高一矮的兩個青衣人,分别站于白衣少年的左右,來人身法之高明迅捷,使雙方敵對衆人,又不禁都為之一震! 倏然左邊的一隊人中,有一名大漢驚吓道:“啊!你是白猿秀士!” 徐玉麟英姿勃發,兩目如電,還掃了兩邊人衆一眼,宏笑一聲,道:“不錯!在下正是白猿秀士徐玉麟,不知你們為何在此打架?” “哼!什麼白猿秀士黑猿秀士!看你小子的膽量也實在不小,竟敢淌起老子們的渾水來了,老子今日倒要試試你這個玩毛猴子的什麼秀士,到底有些什麼本領!” 徐玉麟循聲望去,隻見從右面的衆人中,閃身走出一個黑臉虬髯,虎背熊腰,手執兩柄開山闆斧的威猛大漢。

     此人生就一副威風凜凜的氣概,手底下的功夫自也不會太弱,适才說話那種狂态,似為一個首領?徐玉麟忖念至此,對大漢喝道:“聽你這般托大的口氣,當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恕在下眼拙,請先報上萬見,再打不遲。

    ”他雖是受了那大漢一頓漫罵,但出言仍是一派斯文。

     黑面虬髯大漢縱聲笑道:“連俺莫邪島黑雲旗旗主賽李奎王大康都不識得,還配在江湖上闖名立萬,好吧!那俺手内的闆斧也不認你小子啦!”話畢,雙斧一揮,迳向玉麟沖來。

     徐玉麟見這賽李奎王大康竟是個渾人,論打就打,情知對這種人如果不和他硬拼上一場,絕不能使他服貼的,于是反手撤出背上長劍,右手劍訣一頓,列開架式,就要迎拒來勢。

     那知就在此時,人影一閃,倏合複分,王大康右手闆斧,“當”的一聲掉在地上,前沖身形,也倏然停住。

     徐玉麟被此驟發情況,弄得微微一愕,但見神劍北童童真對王大康睥睨微笑,而王大康的黝黑面孔,憤怒而扭曲,一隻右臂軟軟下垂,鮮血順著五指不住的滴落地上! 突然神劍北童哈哈笑道:“憑你這種下三流的貨色,也配在江湖上耀武揚威,如非老朽已不再願意多造殺孽,早就要你腦袋搬家,還不快給我滾,在這裡發什麼呆?” 賽李奎王大康身為莫邪一枭屬下的黑雲旗旗主,在莫邪枭中,也是位一二流的人物,幾曾受過此種挫辱?在神劍北童話畢,直氣得“哇哇!”大叫,但是一條下垂的右臂,卻再也舉不起來此人生性暴烈如火,默運功力,情知右臂筋脈已斷,即是療好,亦必殘廢,于是把心一橫,左手闆斧學起,隻聽“察”的一聲,一隻下垂右臂,竟然自行齊肩砍掉,血柱噴射老遠,直把所有在場人衆看得大為驚駭! 徐玉麟本想教訓他一下,令其知難而退,也就算了,那知神劍北童卻毫不留情的出手将其懲治,今複見其自斷右臂,心中暗自凜然道:這人倒不失為一條硬漢! 寮李奎王大康滿含怨毒的兩眼,狠狠的瞪了神劍北童一眼,喝道:“你這小牛鼻子好狠的心腸,留下萬見吧,俺也好記下這筆血債!” 神劍北童神色自若,嘻嘻笑道:“老朽童真,隻要你自信能勝得過老朽背上之劍,老朽随時候教就是。

    ” 王大康一聽神劍北童報出了名号,面色倏然大變,虎吼一聲,道:“好!原來是你這個老匹夫,十年前殺我兄弟王大泰,今日斷我右臂,舊債新仇,我就和你一起情結了吧!”左手闆斧揮動,十四五個莫邪島的黑衣大漢,竟向神劍北童一擁而上! 三寸劍歐陽育和徐玉麟各将“九龍劍”撤在手中,忽聽神劍北童喝道:“此乃老朽一人之事,兩位請勿動手!”言畢,身形微晃,一躍而前。

     徐玉麟和歐陽青聽他如此一說,隻好一旁仗劍掠陣,萬一神劍北童不敵時,以便出手相救。

     那知兩人往旁微閃的當見,蓦然一陣慘嚎起處,莫邪島的十數名大漢,同時倒在地上,每人胸前各都中了一劍,鮮血突突的冒出,當場了帳! 徐玉麟錯愕間,但見神劍北童已自躍落身旁,氣态悠閑,垂手而立,賽李奎王大康則站立當場,呆若木雞,一條左臂,又是齊肩卸掉,鮮血正自噴射! 這人兩隻臂膊同時砍掉,猶能站立不倒,此種忍痛與功力,委實亦令人欽佩! 神劍北童望著王大康縱聲笑道:“老朽這‘秘劍快斬’總算吓你領教了吧!憑你們這幾塊廢料,也配和老朽動手!本待給你一劍了結,但無人回莫邪送信,故而暫時留你一命,還不快給我滾!” 賽李奎王大康雙目盡赤,狠聲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血債血還,後會有期!” 說罷,竟自一陣桀桀狂笑,那笑聲令人聽來,凄厲、恐怖、刺耳已極! 笑聲甫落,那寶塔般的身軀,晃了幾晃,便踉跄的消失于暗影中。

     “給我站住!” 蓦然一聲斷喝,徐玉麟回頭看時,卻見神劍北童正自擋住了左面那一隊黑衣大漢的去路。

     原來這隊黑衣大漢,一見神劍北童在眨眼間,便已解決了莫那島的十數名大漢,駭得屎尿直流,方欲拿腿開溜,卻被神劍北童及時發覺,出聲喝住。

     此時,從那群大漢中走出了一個瘦長個子,手持竹節鞭的中年人,向著神劍北童,抱拳施體道:“我等與道兄,素無嫌怨,不知何故相攔?” 此人言語甚為溫和,倒是不失為個識時務者。

     神劍北童冷哼道:“誰是你的道兄!老朽的名字上童下真。

    你們要走嘛,不難,隻要老老實實的告訴老朽,你們是何人屬下!因何來此?又因何與莫邪島人發生沖突?老朽不為已甚,便放過你們。

    ” 那瘦個子的中年人暗自罵道:分明你穿了一身道裝,卻又不承認是三清弟子,這豈非怪事! 他心裡雖如此說,但表面上卻依然和聲道:“在下是逍遙山莊宮琦,人稱病叔寶,奉莊主奪命飛抓蘇文彪老前輩之命,來………來………” “來幹啥?” “在下不便奉告,請勿逼人太甚!” 病叔寶宮琦,原以為搬出逍遙山莊與蘇文彪之名,即使不能吓住對方,但對方總該知道那逍遙山莊乃當今藏龍卧虎之地,奪命飛抓蘇文彪的名字,在武林中也是響當當的,這些總會令對方賣些情面。

     那知神劍北童不聽則已,一聽他是逍遙山莊派來之人,逼問得更緊。

    于是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拿逍遙山莊與蘇文彪,就可以把老朽吓住嗎?哼!不給點顔色,諒你也不肯痛快的說出——” 病叔寶宮琦尚未來得及答言,但覺眼前一亮,左目一陣奇痛難忍,凜懼中伸手一摸,左目已無,鮮血沿頰而下,擡眼看時,眼下這位十三四歲卻自稱老朽的道童,依然面色毫無表情的垂手而立。

     這種身法,以及拔劍傷人後,還劍入鞘的快速動作,簡直令人不敢置信,然而這卻是活現現的事實呵! 病叔寶宮琦心知今日之事,絕不能善罷,倒不如舍上性命,拼個死活,總不能丢了逍遙山莊的英名,他心念已決。

     猝然發難,竹節鞭“怪蟒出洞”,迳向神劍北童胸前要八點至! 他這一抱著拼命的出手一擊,自是淩厲非凡,神劍北童那敢大意,待到竹節鞭點到胸前僅差寸許時,猛然吸胸凹腹,矮小身形,滴溜溜一旋,轉到了病叔寶的身後,冷笑道:“好吧?你既不肯說,就叫你死個痛快!” 病叔寶出手落空,就知不妙,疾然翻身一招“風掃落葉”施出,正想藉機躍開,突感胸前一涼,哼也未哼出,便倒下了! 其餘十四個逍遙山莊的武士,一見首領慘死,群吼而上。

     徐玉麟對病叔寶與神劍北童的談話,早已聽得一明而白,正待出言相阻神劍北童再事殺戮,豈奈病叔寶已自動手,僅隻兩招,又已倒下! 這時逍遙山莊的人手,竟一哄而上,他明知必然走上莫邪島人之路,卻不知如何阻止才好? 他這一遲疑之間,神劍北童又已将逍遙山莊的十四名大漢,一齊制倒,同樣的每人胸前各中一劍! 神劍北童緩緩行至玉麟跟前,道:“這些人罪無可遣,殺之不妄,今日遇上老朽,也算是他們大數難逃!”言下,竟自神色悠閑,毫無殺人之狀。

     徐玉麟對神劍北童詭異劍數,雖甚欽佩,但對其這種趕盡殺絕的狠毒作風,卻大為不然,可是一時又找不出他不應該殺這般人的充分理由,放在神劍北童話畢,無可奈何的答道:“老前輩劍法神奇,令晚輩大開眼界,佩服之至!不過……”他微作沉吟,繼道:“如此一來,我們可要與莫邪島和逍遙山莊兩處,給下深仇大恨啦!” 神劍北童猛然縱聲長笑一陣,道:“閣下可是以為老朽今日殺人太多嗎?而且蘇文彪乃是蘇姑娘蘇玉嬌的父親嗎?哈哈!………”他笑了一會,又道:“閣下可是要知道老朽因何要殺這些人嗎?” 徐玉麟嗫嚅的答道:“晚輩不知。

    ” 神劍北童倏然面色一整,道:“不知也好,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今日之事,完全由老朽承擔,絕不牽異于你就是!” 徐玉麟朗笑一聲,道:“老前輩可是以為晚輩是個怕事的人嗎?” 三寸劍歐陽青猛然插嘴道:“閣下既非怕事之人,那我們今後隻要遇上這兩處之人,就更可以大幹他們啦!”言下似是對莫那島與逍遙山莊,隐含無邊仇恨。

     神劍北童面容一寒,叱道:“誰要你來多嘴?”歐陽青恭謹的退後一步,笑道:“我不說就是,師兄何必發怒!” 此人雖甚冷傲,但對神劍北童卻是一派恭敬。

     這些情形看在玉麟的眼裡,雖覺他們師兄弟之間的關系,甚為奇怪,然而卻也不便出言相詢,隻好悶在心裡,容後慢慢了解去。

     神劍北童叱退了歐陽青,嘴角微動了一下,正不知要對徐玉麟說些什麼,忽聽衣袂飄風之聲,倏然到在跟前。

     徐玉麟一見來人正是急欲要見的太乙門掌門人唐松年,疊忙向前深深一禮,道:“師祖一向可好!弟子這廂有禮了。

    ” 唐松年尚未答言,神劍北童搶先笑道:“唐兄,十年不見,看來你的輕功進境又自高出不少!你來得正好,我們正要去找你哩!” 唐松年謙虛的一笑,道:“童兄過獎了,倒是童兒駐顔有術,怎的越老越年輕啦!” 神劍北童哈哈笑道:“唐兄不要忘啦,老朽已耄耋之年,人家還盡管喊我北童哩!”說罷,面色一整,又道:“适才莫邪島和逍遙山莊的那些家夥,在此拼鬥,不知唐兄可知道是為了什麼?” 唐松年鬥大的腦袋見了幾晃,連忙答道:“這個我倒不知,不過他們似乎并非沖著本門而來,為了保持本門基地的秘密,所以我隻是暗中監視他們,并未出手幹預,後見童兄把他們一個個的懲治了………”說至此,他瞧了瞧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首,便未再說下去。

     神劍北童這時才将三寸劍歐陽青介紹了一番,然後道:“唐兄對目前江湖上的情勢,大概聽到了一些風聲吧。

    ” 唐松年微唱一聲,面色凝重的說道:“童兒可是說的‘五巧’和‘六不全’那些老魔頭們,勾結了西域密宗僧侶,複莅江湖,企圖與中原九大門派以争雄長之事嗎?” 神劍北童面容肅穆,侃侃而道:“唐兄所說,隻不過是他們的最終目的而已。

    當然,他們明白九大門派的實力雄厚,沒有驚世武功,絕不能令其甘心臣服,足以他們第一步行動,首先對唐兄發動,要奪取貴派鎮墓之寶紫玉狸,然後………” 唐松年倏然變色,疊忙搶著問道:“敝派紫玉狸和他們争雄武林又有什麼關系?” “當然大有關系。

    ”神劍北童環掃了四周一眼,低聲又道:“皆因貴派紫玉狸關系著一部武林秘笈,秘笈中所載武功,天下無敵,此中秘辛,隻有家師與長山二聖知道,但不知這些老魔們怎的獲得這個秘密消息?試想貴派紫玉狸倘若落于他們之手,豈不要造成武林中的滔天大劫?” 神劍北童說到這裡,徐玉麟忽然接道:“紫玉狸關系著的武林秘岌之事,怎麼也被他們知道啦!” 唐松年、神劍北童面色同時一愕,向玉麟問道:“難道說你也知道不成?” 徐玉麟把頭點了一點,答道:“這宗秘聞,弟子是在金嶺鎮無意中從長山二聖的談話裡聽到的,因弟子一時疏忽,竟然未從對師祖禀告,還講師祖恕罪。

    ” 唐松年慈愛的對玉麟望了一眼,道:“這也怪不得你,凡人都有疏忽緻過之時。

    ” 他雖如此說,但在玉麟心中對此事卻極為難過與不安! 神劍北童道:“既然你能聽到這宗秘密,那些老魔頭們知道此事,自也不足為奇啦!” 唐松年定力再好,面對這種嚴重的武林大事,也不禁神色焦灼的急向神劍北童道:“為今之計,令師可有什麼妥善之策嗎?” “當然有啦!”神劍北童按著對唐松年附耳低言了一陣,最後又道:“時間無多,唐兄請回,我們也好趕路啦!” 唐松年正待出口說話,忽見一條迅捷無比的人影,迳向古墓附近瀉去。

     這人的身法之快,竟連唐松年、神劍北童、徐玉麟、歐陽青這般高手,也僅是看到一縷淡煙,一縱而杳! 唐松年心中微駭,縱身向古墓躍去。

     徐玉麟、神劍北童、歐陽青三人,也同時急跟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