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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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姑娘後面緊跟而行。

     小妮子邊走邊留神夾道情形,在松油火把照耀下,清楚的看見這條暗道,兩旁還有許多錯縱複雜的支路,心想如非捉著個黑衣人領路,自己亂打亂撞的要想出去,還實在不容易哩! 兩人轉彎抹角,走了好一陣時間,忽然前路已斷,被一片光潔的石壁所阻。

     那大漢向前在石壁上摸了一把,軌軋聲響中,石壁往旁移開,眼前大亮! 公孫姑娘閃身躍出,見是一座青石砌成的巨室,地下暗道的石門,恰好設于石室的牆壁上。

     這時石門已被那大漢按動機扭合攏起來,正與石室牆壁渾然一色,倘不仔細察看,實在不易發覺。

     大漢帶著公孫姑娘出了石室,已來到一座極為寬敞的院落,微風浮動,吹來一陣馥郁芳香,沁人肺俯。

     公孫姑娘擡頭看時,隻見院落中央有一座精緻的假山,數株桂花盛放,不禁暗自歎道:“這飛雲堡确是處神妙所在,要比爹爹的白雲堡勝過幾倍!隻是這樣好的地方,卻被黑衣教這班惡人所占據! 她沉思間,忽聽前面有吃喝打鬧之聲,随命那大漢趕緊前行,出了這所院落,繞過兩廳房,又是一處大院,此刻,院中有五六個黑衣教人,正各執兵刃,拼命的和白猿拂狒在搏鬥,地上橫七豎八躺下了十來個,有的已經死去,有的尚在毗牙咧嘴,痛苦呻吟,慘不忍睹! 公孫姑娘實在芳心不忍,乃嬌聲叱道:“你們都給我住手!” 她這話似是俱有無上威力,五六個正自打得瘋狂的黑衣教徒,果然都收兵罷手,呆呆的瞪視著這位豔若天人的小姑娘! 白猿狒拂自是認得公孫姑娘,便也躍到她的身旁,瞪著兩隻金眼,似是等待她的命令。

     小妮子愛屋及烏,瞟了白猿一眼,對那五六個楞楞的大漢道:“你們再打下去,還不是白白送死!隻要你們能從今改過向善,我絕不難為你們,現下你們可各自去吧!” “請問姑娘要我等,到那裡去?”其中一位瘦小個子,四十上下年紀的黑衣教弟子,趨前幾步道:“我等都是亡命江湖,無家可歸之人,請姑娘指示一條明路才是!” 公孫小倩微作尋思,答道:“那麼你們可暫住此地,但是不許輕舉妄動,待我找出你們教主,了結了今日之事,再聽候發落吧。

    ” 五六名黑衣教徒,齊聲應“是”後,便各自退去,公孫姑娘這才轉身對帶路大漢問道:“你們教主的卧室在那裡7現下可帶我去了。

    ” 大漢應命,正欲帶路前行,蓦然—— 一陣冰冷的桀桀狂笑,來自正廳之中。

     大漢一聽這笑聲,直打哆嗦! 公孫姑娘愕然中,隻見廳門啟處,一條鬼魅似的人影,疾然閃出。

     嘿!這人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黑衣教主褚呈祥! 又是一陣充滿了凄厲、悲涼、怨毒……的桀桀傑狂笑之後,褚呈祥向著公孫姑娘目露萬丈兇焰,喝道:“賤人!老夫還沒有死,你竟然敢發落起我的門下弟子來了,豈有此理!嘿嘿!老夫還有一口氣在,你休想出得殘雲堡去!” 公孫姑娘嬌叱道:“倘若不把我師兄白猿秀士一幹人等,好好的送出來,姑娘要把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老匹夫碎屍萬斷,挫骨揚灰!” 說罷,身形縱起,人劍合一,疾若流星的向褚呈祥仆去。

     小妮子按心要活捉褚呈祥,以故,出心雖則敏捷淩厲,但并未施展煞招,長劍遞出,點到即此。

     褚呈祥直到此時,依然不想拼命,原因是紫玉狸已經到手,白猿秀士陷于堡下深潭,絕無生還之理,白馬紅娘蘇玉嬌摔進蛇牢,亦必命喪,如今水閘已開,萬裡瘋俠程百康自亦難逃一死。

     這些強敵都一一除去,現下隻要再把這丫頭設法毀掉,全盤計劃,便已大功告成。

     因此,他一見公孫姑娘撲來,迅即閃身躍開,呼呼劈出兩掌,略阻敵勢,轉頭便向堡外飛奔。

     公孫姑娘喝聲:“老匹夫,看你往那裡逃?” 于是施展絕頂輕功,便也蹑蹤追去。

     眨眼間,褚呈祥躍出堡門,幾個起落,沒于邃道中。

     小妮子追進邃道,擡眼看見數人,正自閃縮一起,心想其中必有褚呈祥,故而吃喝一聲,快如流矢,迳向首當其沖之人,“刷-刷-刷-”劈出三劍。

     那人武功身法堪稱一流,竟将她這閃電似的一擊,迅疾的避開。

     公孫姑娘微微一愕,始才認出此人為誰!驚“啊”聲中,耳邊響起親切而熟悉的呼喚:“啊!師妹,便不得,這是程大俠……” 猛的—— “轟隆!”“轟隆!”兩聲石破天驚的巨響,打斷了那親切的話音。

     啊!邃道的兩端,已各被一片烏黑的物體,堵塞得紋縫不露! 緊接著「叮當!”“嘩啦!”頗有節奏的聲音響起,但見前後各自擁來一隊馬光閃閃,手持長矛的武士。

     “啊呀!鐵甲神兵!”——暗影中一聲女子的驚呼! 笑菩薩楊金萍瑟縮在暗影裡,一見遂道兩端各自湧來一隊烏盔亮甲手持鐵矛的糾糾武士,不由駭然失色,驚呼出聲。

     遂道出口既被堵塞,複有神兵迫近,當此情景之下,連個風塵怪傑程百康,竟也一時失去了主張。

     這時,那兩隊鐵甲神兵,已經逐漸逼近他們置身之處,不要說是那一柄柄馬光閃閃粗如兒臂的丈八長矛,令人看了毛發生寒,就是那“叮當!”“嘩啦!”的鐵甲震動之聲,也已經夠使人心驚膽栗了! 白猿秀土玉麟顧不得向公孫小倩師妹問長問短,乃對笑菩薩急急而道:“楊姑娘可曾知道黑衣教這種鐵甲武士有什麼特别厲害之處嗎?” 楊金萍領首答道:“他們這些鐵甲神兵,根本并不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而是一些用機關操縱的鐵人,外單一層寸許鋼甲,鋼甲及鐵矛之上,都經過劇毒淬煉,刀劍不入,拳掌難傷,千萬近之不得……” “既然如此,就由在下和師妹對付他們。

    ”玉麟急忙截斷楊金萍的話道:“程老哥哥,這裡兩位姑娘請你勞神照顧一下,小弟同公孫師妹前去應付看吧!” 玉麟說畢,複轉身對公孫姑娘道:“請師妹千萬小心去對付那邊,這邊由愚兄來阻擋。

    ” 公孫姑娘應命,飛身躍去。

     玉麟将由無垢頭陀處所尋獲寶劍“嗆”地撤出,一道青芒如虹,便也向另一隊鐵甲神兵撲上。

     這些鐵甲人體形巨大而沉重,雖系由腹内機關所發動,但行走究是呆笨而遲緩,是以來勢并不迅捷。

     玉麟距離鐵甲人尚有三兩丈遠,便運足了九成功力,左手單掌連揮,卷起一股強烈狂飙,往前撞去。

     于是—— “咕咚咚……嘩啦啦……”連聲響處,首當其沖的四五具鐵甲人竟被掌風撞倒。

     玉麟方自心中一悅,驟然間那些倒下的鐵人,竟然又直挺挺的站起,往前是來,他凜然中手内“九龍劍”長虹初現,舞起一片光幕,迳向鐵甲神兵隊中沖進。

     說也奇怪,這些鐵甲神兵本來是直僵僵的前進身形,經玉麟沖進隊中之後,竟能停止前進,轉動自如,而且手中長矛紛紛遞出。

     玉麟适時發出“佛門玄罡”護佐過身,一邊施展“清風拂柳”輕功,矯捷如龍,在數十支長矛光影中上下翻騰,才避過了它們那駭人的一擊。

     可是他雖身經如燕,怎奈這些機關人似通靈性一般:他向右長矛也向右,他向左長矛也向左。

    他動作快它們也快,他的動作慢而它們也慢。

    直似如影附形的鬼魅一般! 玉麟見此情形,雖仗有罡氣護體,不懼槍刀,可也未免為之大驚失色! 他那裡會知道褚呈祥所發動的這種神兵,原是人面蜘蛛吳子都所設計,其盔甲與長矛,均為磁鐵而鑄,臨敵之時,隻要敵人身上帶有兵刃,便會全被那強烈磁性吸力所吸住,倘一不慎,觸著長矛鐵甲,立即中毒身亡,任你武功再強,也難逃一死! 要非玉麟身法矯捷,複有罡氣護體,那些長矛遞到他身邊尺許時,便被反彈之力震回,恐怕也早已命喪。

     就這樣他在神兵隊裡左沖右突了好半天,竟然無計可奈! 慢慢的忖念道:如此下去,豈不是要活活累死?這邊的情形如此,公孫姑娘那裡,不想可知。

     他想到公孫姑娘便也聯想起她那柄“蟬翼劍”來,于是靈機一動,不禁暗自笑道:“我不是也有一柄上古神兵嗎?怎的這般糊塗呀!何不就此一試其鋒?” 行想中,清嘯一聲,迳向一個鐵甲人遞到的長矛,一劍削去。

     隻聽“卡察”聲響,長矛應聲斷去半截! “哈哈哈!……果然是一柄上古神兵!” 他這一試驗,竟自樂得叫出聲來! 于是“上情奇門劍法”盡情施為而出,不消盞茶時間,一隊鐵甲神兵約四十幾根長矛,都被他齊手切斷。

     可是長矛雖斷,那些機關人卻依然纏著他絲毫不放! “九龍劍”既可削斷鐵矛,那麼鐵甲人自然亦可以用劍毀掉。

    玉麟忖念間,決定使用手中這柄上古神兵,把它們從腰間逐一斬斷,他以為隻要将其分成兩截,就是再厲害也便也不會發生作用了。

     想到就做,于是寶劍一揮,迳向一個鐵甲人攔腰斬去,“當”的聲響,鐵甲人上半部應聲落地。

     蓦然—— 一聲天搖地動的巨震,從玉麟背後晌起,他扭頭石時,但見遂道的那端,火焰滾滾,直向邃道中央卷來,心中凜然中,忽而硫磺氣味濃重撲鼻,流目四顧,不禁大駭! 他道聲“不妙”飙然身速五丈,腳尖甫著地面,便見火光閃處,又是一陣轟然爆炸聲響,緊接著遂道的這端,火光一片,熊熊燃燒起來,而且火勢也是向著邃道的中心滾動,兩股烈火,大有即将會合之勢! 玉麟暗自慶幸道:如非及時察覺,豈不被那鐵甲人爆炸的火勢,燒個焦頭爛額! 原來這些鐵甲神兵,腹中滿是裝置的硫磺火藥,隻要一觸其機括,便即燃燒一個爆炸,霎時觸發全體。

     這兩隊約有八十多個的鐵甲人,腹中裝置的硫磺分量,一經燃燒起來,足可将此遂道燒成個火筒,任你武功再強,也是插翅難逃,可以說是歹毒已極! 公孫小倩和玉麟都是江湖經體閱曆不足之人,那知此中厲害,雖各仗手中神兵,把鐵甲人長矛削斷,兩地同時在腰斬鐵甲人的舉動上,觸動了引燃硫磺火藥的機括。

     這時兩股火勢向邃道中心各自推進,中間距離他不過是還有三十幾丈遠。

    玉麟心焦如焚間,隻見公孫小倩姑娘滿頭汗珠,花容失色,嬌喘籲籲的帶著楊金萍、蘇玉嬌、長毛怪人,飛奔到跟前,獨不見萬裡瘋俠程百康。

     他乃是個至性至情之人,一見瘋俠未來,心中大急,便向公孫姑娘劈頭問道:“師妹,程大俠那裡去了?” 公孫姑娘叮了口大氣,扭身一指,道:“那不是程大俠嘛,正在那邊用掌風阻擋火勢哩!” 玉麟視力本極超越常人,此時邃道中又被熊熊烈火照耀得特别明亮,一聽公孫姑娘之言,稍微斂目,便已望見那邊火焰之前,果然有一條人影,正在不停的揮動著兩臂,那火焰推進之勢,以已被其掌風略阻。

     玉麟這才略微放心,一見這邊火勢已逐漸迫近,磺煙鑽鼻,烘熱難當,疊将寶劍入銷,功貫及掌,往前推出。

     一股狂飙,貫滿遂道,如浪似湧般與那熊熊火焰相觸,發出呼呼嘯聲。

     他的掌力果然勁道非凡,連推兩推,竟将火勢阻住,可是卻不能将其撲滅,而且掌力稍停,火焰也便往前推進。

     此時,遂道中已逐漸被煙硝彌漫,空氣也随之減少,令人窒悶,咳搶得忍受不住! 同時,那端的瘋俠,似已力窮,掌風難遏火勢的推動,逐步後退下來! 時間一分一寸的過去,邃道裡的熊熊火勢,也一分一寸的推進…… “咯咯咯………”楊金萍的功力最差,終于在一陣咳嗆之下,癱瘓倒地不起! 長毛怪人疾忙蹲下為楊金萍推宮過穴,施行急救。

     每個人渾身大汗直流,猶如落在熱鍋裡的螞蟻! 近了……近了…… 兩股熊熊火焰,間距也不過是尚有十多丈遠了! 萬裡瘋俠喘息之聲,已自清晰可聞,那聲音簡直似一柄鐵錘,敲擊著玉麟的心弦! 白馬紅娘蘇玉嬌再也顧不得男女之間的羞恥了,呼呼劈出了兩掌,玉體裸露的站到玉麟身旁,凄然莫道:“麟弟,你的身世剛剛有了些端倪,我們逃出了地下水淹,唉!看樣子我們卻逃不遇這火攻啦!褚老兒用心也太狠毒……” 她珠淚滿面,竟自說不下去了! 玉麟正自與火勢拼搏得無計可奈間,被蘇玉嬌這幽怨的數語,道得心頭悲槍湧然,喑啞而道:“唉!我死不足惜,隻是使蘇姐姐、公孫師妹,程大俠,楊姑娘和他-指長毛怪人-,為我無辜受累……這些恩情,隻好來生再報了!”說時,竟自不再發掌,似是已決心等待死神的來臨! 他掌勢一停,火勢延長,一道火舌,疾然卷至! 公孫姑娘挺身劈出數掌,将卷到玉麟身前火舌阻回。

     蘇玉嬌同時驚叫一聲,疾然将玉麟抱退數月,泣道:“麟弟,你……你不能死啊!” 長毛怪人也抱起了楊金萍,退退幾步,對玉麟望了一眼,老淚縱橫! 蓦然—— 一陣“哈哈”長笑,衆人凝目看去,隻見萬裡瘋俠程百康汗流如雨,蹒跚而來! 顯然,倘也已經放棄了以掌力阻擋火焰的行動了! 瘋俠來到兀自楞呆若木雞的玉麟面前,嚷道:“老瘋子這把窮骨頭,沒有葬在水裡,這下子可要葬在火裡啦!難得,難得,這可真是死得其所哩!哈哈哈……” 他這笑聲雖則充滿了悲怆,兩地流露了他視死如歸的幹雲豪氣! 笑聲甫停,兩端火舌湧至! “啊!水,人!”呆若木雞的玉麟,像是如夢方醒,叫出了這三個字來,一把将蘇玉嬌拉著他的嬌軀往旁一推。

     衆人被他這突然的動作為之一楞,但貝他疊忙山身邊掏出了一個小匣,以過快的手法,取出了顆圓珠,左右微一晃動,那兩邊即将會合的火舌,條然縮回! 他面色凝重,持珠連連搖晃,那兩股火焰黃自退縮,退縮……終于又退開了五六丈遠的距離在場衆人狂喜中,瘋俠忽又“哈哈”笑道:“我的好兄弟呀!真有你的,看樣子我老哥這把爛肉窮骨,恐怕又燒不熟啦!” 玉麟笑道:“小弟被這烈火燒得急糊塗啦,不是老哥哥提起水來,我倒買忘了無垢頭陀老前輩贈與的這顆寶珠,我想它既能辟水,或可辟火,誰知竟然誤打誤撞上了!” 瘋俠稍作尋思,忽然縱聲長笑一陣,高喊道:“褚老兒,你這把鬼火也把我們無可奈何啦,還有什麼三腳貓的把式,趕緊施展出來吧,不然,哈哈!老瘋子待會出去了,你可别想有機會哩!” 他這喊叫,乃是貫注了數十年精純的内功而發,登時邃道中回音震響,似是有無數個瘋俠在喊叫。

     蘇玉嬌暗自笑道:老瘋子真是名不虛傳,此時此地,竟也瘋起來了,難道說褚呈祥不知火勢厲害,還會留在選道中不成? 她雖則如此想,但并未作聲,不料瘋俠話音甫停,在火焰中忽然傳過一陣桀桀狂笑。

     笑聲戛然而止,接著有人說道:“老瘋狗不要高興,人雖燒不化你們,可是邃道兩頭已被老夫堵塞,你們休想活著出去吧!” 瘋俠笑道:“這老兒雖然狡狯,果不出我之所料,他必定是留在火焰燒不著的邃道裡,小兄弟,趁此空氣尚未窒息前,我們要離開這邃道,不然,就是燒不死,也必然會被活活斃死的!” 蘇玉嬌這才暗自欽佩瘋俠之老到,原來他大笑大叫,并非無的而發。

     玉麟對瘋俠問道:“不知老哥哥如何設法出去?” “唉!小兄弟果真被火燒糊塗了嘛!”瘋俠向褚呈祥話音傳來的方向指道:“你持珠在前,我們從火焰中走過去,隻要通著橫道,便可把褚老兒捉住,自然也就能有法出去了。

    ” “這倒是個辦法……” 玉麟微作沉思道:“可是火焰燒了這麼久,地下石面,恐亦無法落腳,不過小弟可以罡氣護體,想來是無問題的,那麼……”說到這裡住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