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鐵臂魔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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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中不時的傳來幾聲狼叫,夾雜著夜枭的悲啼,夜色凄冷而怖! 玉麟躍進山拗,行不多遠,在一棵大樹彷邊,腳下被一軟軟的物體一絆幾乎摔倒,定目看時,地下赫然并躺著兩具屍體! 這兩具屍體是兩個勁裝大漠,七竅還殷殷流血,每人都被割掉一隻左耳,死狀至慘! 啊!就在這兩具屍體丈遠處,又是兩名勁裝大漠的屍首,并排的倒著,死狀如前! 這四個黑衣大漢,每個人手裡都還緊緊閱握著兵器,看樣子是和人博鬥時,被人以重手法震斃的。

     玉麟忽然想起,這四個大漠的裝束,似乎是在他遊逛街道時,所見騎馬的四人,但不知怎的卻在這裡被人斃挈? 這被殺的四人是誰? 這殺人割耳的又是誰? 殺了人為何又要割去耳朵? 玉麟忽然記起師父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個惡魔來,那惡魔就是殺人後,割下左耳做為标記。

     “難道這老魔又出現了不成?” 玉麟思忖間,自言自語的說出這句話來,不覺又往前走了幾步,忽覺右肩似被一物撞了一下,心中駭然! 他擡頭看時,隻見一個面貌瘦削如猴,身材矮小的老頭,被一條短繩縛著脖子,挂在樹上,兩隻眼睛突出眶外,舌頭淌出口來,模樣慘厲無比! 玉麟正然端詳這具屍首,突然身後有悉娑之聲,本能的提氣戒備,扭頭看時,原來是蘇玉嬌和狒狒蹑足趨來。

     蘇玉嬌面色慘白,想必為眼下景況所駭,玉麟見她行近,招手示意她留神之後,便又往前走去。

     大約又走了四五丈的距離,在一棵兩人合抱粗的樹幹上,依著一位白發皤皤,玄衣飄飄的老妪,手持一根龍頭拐杖,怒睜兩目,七孔流血,左耳失去,死在那裡。

     這老妪死後身體竟然不倒,更加分外駭人! 在這老摳的四周,又分别發現了五個屍體,有老有少,都是些武林人物的打扮,死狀同出一轍! 玉麟初涉江湖,何會見過如此凄慘的場面! 他雖是藝高人膽大,然而目睹這種景況,也不禁根根汗毛倒豎,冷汗直流! 他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殘忍之人,在同一時間與地點制造出如此慘絕人寰的一幕,然而這卻又是活生生的事實啊! 這個殺人者手段既屬殘酷,武功定也高強,否則,何能如此利落! 此刻,四周靜得像死一般的沉寂,被玉麟追趕的那個黑衣人,一直再未出現。

     空氣籠罩著死亡,死亡者加重了空氣的緊張! 玉麟正在思量著,是否就此返回…… 蓦然—— 一陣桀桀怪笑,震蕩破死寂的夜空。

     這笑聲直如夜枭枭啼,凄厲、刺耳已極! 笑聲甫落,由一株大樹上縱下一條灰影,似鬼魔般一閃便到了玉麟面前。

     又是一陣桀桀長笑後,那灰影以破钹似的聲音說道:“小娃兒,你來做啥?是不是也要想奪老夫懷中之物?嘿嘿!” 玉麟本能的往後退了幾步,凝神一看:隻見一個又矮又粗的怪物,滿頭長長的白發,罩著全身,幾乎拖到地面,腦袋大得像個巴鬥,長發的縫隙中可以看到一張臘黃的臉,塌鼻闊口,兩條細線似的小眼,卻泛射著藍色的光芒! 兩隻既粗又長的臂膊,低垂著起過了膝蓋,手大得如兩把蒲扇,胸前挂著一串血淋淋的人耳—— “啊!鐵臂魔君!” 玉麟不禁驚喊出聲,随著身軀又倒退了三大步。

     “嘿嘿!小娃兒倒能認出老夫來,不錯,我正是鐵臂魔君唐松年。

    你既知老夫之名,知當老夫的規矩。

    小娃兒!我且問你,你是想自絕,還是由老夫出手把你掌斃?你可好好考慮一下,再行回答我——” 鐵臂魔君說的倒很輕松,玉麟聽來,不禁連打冷戰! 他從師父的描述中,知道鐵臂魔君之生像與武功,是以他能認出,然而據說此人已于廿年前絕迹江湖,為何意又在此出現? 此人生成兩隻鐵臂,不畏刀劍,武功卓絕,一付鐵砂掌,在百步之内,能把人造空震斃,嗜殺成性,凡是遇到他的人,大都有死無生! 玉麟正在思忖如何應付這曆頭之際,瞥見蘇玉嬌和狒狒已經來至身後。

     鐵臂魔君一聲狂笑,嘻嘻道:“小娃兒可考慮好嗎?嘿嘿!你可福氣不淺哩,還有個女娃子來陪死!” 鐵臂魔君說話之間,玉麟腦海中已有了個決定,方欲開口,一旁裡的蘇王嬌怒叱一聲,“唰”的長劍撤出,喝道:“老鬼!休要猖狂,看姑娘來取你的狗命!”雙劍一抖,人随聲上。

     王麟要想喝止,已然不及! 隻見蘇玉嬌劍走輕靈,唰…唰…唰…,三招遞出,一氣呵成。

     誰知那鐵臂魔君,竟然不閃不避,僅将兩隻長臂一掄,也不見有甚麼招數,便将蘇玉嬌一連劈出的三劍,輕輕格開。

     蘇玉嬌三劍都已著實,頓覺如擊敗羊,情知不妙,方欲撤招後退,忽聽魔君嘿嘿一笑,當胸一掌推出。

     蘇玉嬌那裡敢接,隻得将嬌軀平地拔起,企圖避開狂飙似的掌風。

     玉麟正為蘇玉嬌這種機敏的動作,暗中喝彩,忽見魔君一隻大如蒲扇似的手掌,一式“天王托搭”,一陣破空嘯風,襲上猶在半空中的蘇玉嬌身影。

     “糟了!”玉麟尚未驚乎出聲,蘇玉嬌的一條紅影,就像斷了線的紙鸢,飄飄的飛出去了! 同時,一縷白煙,也向蘇玉嬌飄飛的方向射去! 鐵臂魔君一掌把蘇玉嬌震飛,桀桀怪笑道:“小娃兒,陪葬你的女子,已被老夫打發了,這回可要輸到你啦!” 玉麟怒憤填膺,大喝一聲道:“鐵臂魔君唐松年,你這殺人魔鬼,适才看你是個老前輩的份上,未便和你動手,你可不要以為我也真的怕你,不要責狂,有什麼本領,盡管使出來吧!”說罷,摒掌護胸,蓄勢待發。

     “小娃兒好大的膽量,老夫一生,就于喜歡你這種硬骨頭,嘿嘿!你想跟那女娃兒一塊去嗎?老夫現下偏不讓你死啦。

    ” “你要怎樣?” “我要收你為徒,傳你一身本領,然後——” 玉麟打斷魔君的話,接道:“然後繼承你殺人的衣缽,是吧?” 鐵臂魔君面色忽然變得肅穆起來,點頭道:“老夫此次重現江湖,就是要找個衣缽傳人,小娃兒資質果然不錯。

    ” 玉麟鄙夷的哂笑一聲,道:“可是你那身殺人的臭本領,有誰稀罕呢!” “不怕你不稀罕——” 鐵臂魔君怒吼著,長臂一伸,骈指如戟,身形似鬼魔般疾點玉麟“府台”“雲門”“中府”三處要穴,出手之快,認穴之準,的是駭人! 玉麟對這一代魔頭,怎敢大意,腳下連換三種步法,才避開魔君迅雷似的一擊。

     玉麟避過魔君的一擊,就在兩人身形交錯之際,一聲大喝,立掌如刀,左手虛昊一招“撥雲見月”,右掌“雨打殘荷”,拍向魔君“肩井”大穴。

     那魔君果是不虛傳一擊未中,複見玉麟一掌拍下,原來骈指如戟之手,疾然往上一翻,使出一招“拱雲托月”。

     蓬的一聲,兩掌接實,魔君斜跨出三步,身軀搖晃,玉麟動也未動。

     原來玉麟這一掌已使用了七成功力,魔君因為輕敵之故,僅用了五成,所以有此現象。

     原先玉麟之所以遲遲不肯動手,一則駭于魔君之成名,二則未免低估了自已功力,殊不知自吃了兩株靈芝之後,功力已陡增三個甲子修為而不可及之境地,其普通一掌之力,已足可碎碑裂石。

     如今他接了魔君一掌,于是信心陡增,勇氣勃發。

     在鐵臂魔君來說,自以發一雙鐵掌,天下無敵,想不到目下竟被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接下一掌,心中不免大駭! 至此,鐵臂魔君已瞎子吃水餃,心裡有數,所以當他把身形穩住後,并未繼續發招,隻是冷哼一聲,道:老夫走了眼,倒看不出你這小娃兒還真有些箱底哩!告訴我,你是何人門下弟子? 玉麟冷冷答道:“少爺是何人門下弟子,你還不配知道,不服氣,再接我一掌試試看——” 他嘴裡說著,手下也同時動作,不待魔君答言,便力緊雙掌,“雪擁籃關”,平胸推出。

     他這一掌推出時,乍看之下,似是輕描淡寫,并無若何威猛之勢,然而這正是上清真人所傳的“玄真掌”法,陰柔中暗合著萬分勁氣,恰是剛猛見著的“鐵砂掌”之克星。

     鐵骨魔君不知經過了多少江湖風浪,臨敵經驗老到,心知已遇生平勁敵,那種狂效不可一世的态度,倏然消失,面色凝重,沉喝一聲,雙掌平平推出。

     這一剛一柔的兩股掌勁,遙空相撞,轟然暴響,直似雷鳴,樹木搖曳,塵沙飛揚,一片昏天黑地。

     鐵臂魔君矮胖的身軀,蹬,蹬,蹬連退三大步,才拿樁站穩,每步都是入土三分。

     玉麟也是身軀搖晃,退後三步,才停住身形。

     他們如此的對過三招,表面上看似不分勝負,實則不然;那鐵臂魔君已喘息如牛,玉麟則後力綿綿。

     須知此種遙空擊掌,完全是内力相較,最耗真元不過,一招發出,必須運氣調息,誰的内力後續得快,誰就再先發掌,而也就占盡上風。

     玉麟本可趁魔君喘息之際,連續發掌,一舉将其擊斃,但他乃系一心地敦厚之人,不屑于乘人之危,待至魔君調息完畢,始才喝道:“老魔注意啦!” 喝聲甫落,掌力尚未發出,蓦見兩個黑影電射而至,話也不答,就向鐵臂魔君聯手圍攻起來玉麟腦海中忽然浮上一事,迅即縱身而去…… ※※※※※※ 在一塊平坦的山石上,躺著一個紅衣麗人,身旁守著一隻白猿。

     香黑的月光下,隻見這紅衣麗人,面泛慘白,雙目禁閉,嘴角倘著鮮血,兩隻玉手業已冰涼,然而胸口還微微起伏,一息尚存。

     蓦的人影一閃,一個白衣少年來到紅衣麗人身彷,伏身凝視一下,籲出了一口長氣,似是因這紅衣麗人未曾終止呼吸,而感到欣慰。

     這白衣少年迅即由懷中掏出個小瓶來,倒出一粒藥丸,一手将紅衣麗人的櫻唇撬開,一手送進藥丸。

     約莫盞茶工夫,紅衣麗人慘白的面色,漸轉紅潤,兩眼掀動了一下,白衣少年見狀,疾忙把她扶坐起來,櫻唇一張,哇的噴出一口鮮血,雙目凝視了白衣少年,複又閉上,便依偎在他的懷裡。

     白衣少年低低問道:“蘇姑娘,你覺得好些嗎?” 紅衣麗人不動也不答,隻是吐氣如蘭的依偎著…… 又過了片刻,紅衣麗人這才呻吟一聲,閃動著一雙明眸,緩緩說道:“相公,我沒有死嗎?” 這白衣少年正是玉麟,紅衣麗人便是被鐵臂魔君震飛的白馬紅娘蘇玉嬌。

     這時玉麟見蘇玉嬌已經懷轉,不答反問道:“蘇姑娘,你覺得怎樣?” “我沒有甚麼呀,隻是渾身軟弱無力,相公,這究竟是怎的一回事呀?” 蘇玉嬌說時,又是嫣然一笑,兩隻秋水般的明眸,蘊蓄著萬種柔情,滴溜溜的把玉麟掃視得心神蕩漾,兩類绯紅,趕快扭過頭去,不敢正眼看她,嚅嚅答道:“姑娘是被鐵臂魔君震傷内腑,我給你服下“萬應靈丹”,姑娘才醒過來的。

    ” “唔,我想起來啦,當時我劈了那老魔三劍,覺得像砍在綿絮上一般,心知不妙,正待躍退,誰知他一掌擊來,我不敢便接,才縱身躍起,還未落地,突感一陣勁風襲體,心頭燥熱,以後便甚麼也不知道了。

    ” “姑娘幸未硬挺,不然他那鐵砂掌力,一經著實,在下的‘萬應靈丹’,怕也無濟于事了!” 蘇玉嬌歎息一聲,又幽幽的道:“想不到一夜之間,相公竟救過我兩次性命,唉!此恩,此德,叫我如何報答?” 蘇玉嬌說時,又深情的望了玉麟一眼,這眼神,如果能把它完全讀出來的話,那将是一篇纏綿動人的萬言情書啊! 饒是玉麟對男女私情尚未深解,也被她這萬縷倩愫的目光之一瞥,為之砰砰然心跳不止! 玉麟心神一定,正色道:“蘇姑娘如此說來,倒叫在下甚為不安,大丈夫處身立命,應為其所當為,何須求報!” 這話是恁的慷慨豪俠,義于雲天啊! 蘇玉嬌對這英俊少年,更産生一種無上的欽敬與仰慕。

     此時,她心裡甜甜的,依偎著更不願起來了,甚至她想到最好此生能夠永遠如此。

     “相公的‘萬應靈丹’,果是神藥!”蘇玉嬌霍然躍起,若有所悟的道:“我從半空中摔下,怎的身上沒有半點傷痕?” “這一點你可要謝謝她了!”玉麟順手一指旁邊的狒狒。

     “難道是它把我及時接住?” “姑娘所說正是。

    ” “那麼我真的要重重謝她一番呢!” “那倒不必了,隻講姑娘以後不要用鞭抽它就好!” 蘇玉嬌頓時内頰绯紅瞅了玉麟一眼,嬌嗔道:“看你這人,怎的老把這事情記在心裡,你真的放不下,回去用馬鞭抽我好了——” 玉麟笑道:“我也是說著玩的,姑娘怎麼倒認真起來呢!” “我可不是認真,隻是以後不許你再提起這件事來——”蘇玉嬌說時,小嘴一嘟,裝著噴怒的樣子。

     玉麟笑道:“姑娘不要生氣了,在下以後不提便是——”随向蘇玉嬌深深一禮,接道:“在下向姑娘陪禮了。

    ” 蘇玉嬌一見玉麟那種斯文模樣,不禁“噗嗤”一笑! 玉麟忽然凝視了一下林中,面色一整,對蘇玉嬌道:“我們過去瞧瞧吧,那老魔和我對了三掌,現正和兩個黑衣人在那裡打哩!” “相公,你已和老魔對了三掌?” “是的,那老魔頭的功力,确是厲害,倘若不是趕來瞧姑娘,這時也許我已将他擊斃。

    ” 他們說著,足下不停,一霎便到鬥場。

     隻見鐵臂魔君唐松年,此時正和兩個黑衣人打得如火如塗。

     那兩個黑衣人,一個是年約四十左右,虎臂熊腰的彪形大漠,使用著一支虎尾鋼鞭,舞得呼呼風響。

     另一個則是身材瘦長,五十多歲的精悍老頭,使著一件外門兵刃,看來像支銀杵,但杵端卻裝一個白骷髅。

     這兩人的武功俱都不弱,出手均是名家路數,豈奈獨手是個一代魔頭,武藝超絕,所以雖系以二鬥一,卻分毫占不到便宜。

     蘇玉嬌挨近玉麟,低低道:“那兩個黑衣人相公可認得嗎?” 玉麟搖頭道:“不認識。

    ”但他随又接道:“不過看他們的裝束,似乎和我們最先發現的四具屍首,可能是同一來路。

    ” “相公所見甚是,他們都是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