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服神丹假死寶雲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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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修練時日不久,功力雖高,但和目下内宅的一幹高手比起來,還是差了一籌。

    況且那人魔邱獨的三個徒孫,為人十分殘忍多妒,将來有機會的話,不消說會将何相公的血都喝了,即使在今晚,他們也會想盡辦法折辱相公。

    ’” 何仲容道:“正是這樣,在下就愁這一點。

    ” “故此我家小姐左思右想之下。

    沒奈何把這宗随身五年的寶貝送給相公。

    可是難就難在其中一顆是烈性毒藥,錯服了必死無救。

    ” “在下甯願服錯毒藥而死,也不能任人折辱。

    ” “我家小姐說,相公你一定會這樣想法,故此令小婢送來。

    倘若相公不服靈藥,今晚此關,萬萬闖不過去,那麼小姐令人把相公搬進内宅之舉、豈不是反而害了相公。

    故此隻好選擇此法,我家小姐又說,請相公不要懷疑她是用你做試驗品,以為倘若相公不幸,則她便可得到确實不誤的靈藥。

    ” “在下可真沒有想到這一點。

    ”他慨然順手拈起一粒丹九,便向口中送去。

     但他的動作忽然中止,凝目望着手指夾住的紅色丹丸,手心直在冒汗。

     “假如這一粒正是毒藥。

    ”他想:“那麼我便是親手殺死自己,決不能怨怪别人,唉,自己的性命卻懸在自己手中,用來測驗運氣,不免太過那個吧?我未免勇敢得有點兒盲目了。

    ” 然後他又想到這兩顆丹丸,為什麼他會選擇到這一顆?何以不換換其中的一粒? 他諷刺地笑一聲,向雲姑娘道:“實不相瞞,我并不想死。

    可是世事便是這樣,正如我不想出醜丢臉一樣,但往往卻非出醜不可。

    ”說完這話,好像有點兒不祥之感,便忽然閉嘴。

     雲姑娘在這最後關頭,好像也有點兒逃避現實,她道。

    “這粒小還丹,乃是五年前一位名列天下武林五位高手之内的藥仙公冶辛秘制之寶,他說服了此丹,可抵半甲子苦修之功,但我家小姐一直随身攜帶,老是不敢冒這個險。

    ” 何仲容忽然記起那南陽镖局的镖頭王光義在述及人魔邱獨來曆之時,曾經提到一位清風劍客車度春,也說是名列天下前五位高手之内,便插嘴問道:“姑娘所說的藥仙公冶辛,可是與清風劍客車度春齊名的?那麼還有其他三位是誰?” “不錯,清風劍客車度春也是五位高手之一,其餘三位,一是我家小姐的師父太白山冰屋主人谷姥姥……” 何仲容為之肅然起敬,道:“原來貴小姐不但家學淵源,而且還是高人之徒。

    ”說到這裡,心中忽覺奇怪,這北四堡南五寨的主人,屢代秘傳武功,在江湖上所享威名,已十分不得了,難道還夠不上這五位列前五人的高手? 雲姑娘冰雪聰明,已看出他的疑思,便道:“老堡主的武功雖佳,但一人而兼兩家之長,豈不更好?同時因谷姥姥乃是女人,我家小姐拜她為師,真是再好不過。

    那四堡五寨之首的濟南金龍堡大小姐,也曾要拜谷姥姥為師,卻因我家小姐先了一步,故此後來不知她改拜哪一位?另外那兩位高手一是神行男聞一公,一是風火童子溫炬。

     “這小還丹是五年前藥仙公冶辛到冰屋過訪谷姥姥,下棋消遣,正在雙方苦苦争持時,我家小姐看了良久,忽然間藥仙公冶辛允許她做聲,公冶辛見她年紀尚輕,使準她說出這一着。

    我家小姐對下棋之道,極有天分,這時說了一着,谷姥姥果然憑那一着赢了,這時才知道他們竟有打賭,這一局可把這盤小還丹赢來,谷姥姥便賜給我家小姐。

    ” 何仲容手中冷汗更多了,口中問道:“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給一粒真丹呢?” 雲姑娘道:“小婢這就不知道了,隻好問我家小姐。

    ” 何仲容已不能再拖延,咯一聲把丹九吞人腹中。

     雲姑娘趕快收起那個玉盤,匆匆走出軒去,迎面碰見高棄正蹲在院子中玩石子。

     高棄見她.做個滑稽的表情,但雲姑娘哪裡笑得出來,隻歎了口氣,高棄正覺有異,起來攔住她道:“雲姑娘你怎麼啦?” 雲姑娘往左一閃,高棄也往那邊攔,她閃的快,高棄仍然攔住,一急之下,猛然出掌推去。

     高棄敞開前胸,吃她一掌結結實實打個正着,哎的一聲,踉踉跄跄地退了好幾步,撞在院牆上。

     雲姑娘見他捧住胸口,猛然醒悟自己的掌力何等厲害,若是常人,這一掌怕不立刻心脈震斷而死才怪哩,趕快沖到他身邊,伸出玉手拉住他捧胸雙掌,慌急地道:“你怎樣啦,疼麼?我真該死,胡亂一拳打在你身上。

    ” 高棄無力地眨眨那對小眼睛。

    緩緩道:“你……你的掌力真厲害……可是練過鐵砂掌……” 雲姑娘道:“是的,真該死,你現在怎樣了?小婢去找小姐乞些靈藥來。

    ” 高棄搖頭道:“我……歇會兒就好了…-”現在他可真個心驚膽戰,原來雲姑娘那雙雪白的柔美正覆在他的手掌背上。

    他平生不知禁忌,淘氣起來時,摸摸女人的兩股也非奇事,無論怎樣他都心無礙滞,平靜無波。

    可是目下雲姑娘玉手與他相觸,卻有如出電般,使得他一方面心驚膽戰,一方面全身酥軟。

     高棄這家夥練的童子功,體内有混元一氣運布百骸,别說她沒有遠足功力,即使是全力打他一掌,也将紋絲不動。

     這刻他見到雲姑娘眼中露出真誠焦急之意,這一下倒不好意思說出自己裝假,但得額頭出汗,渾身亂抖。

    雲姑娘看着他似乎是疼痛難忍,不由得更慌了,柔聲道:“你别出力,慢慢調勻真氣,小婢抱你回房休息一會兒。

    ” 高棄心中叫聲我的媽呀,這會子被她玉手碰着,已經受不住了,何況全身倒在她香噴噴軟綿綿的懷中,由她抱回房間,那時節大概真個得死掉一半。

     但他又不敢推開她,隻好直往地上蹲下去,雲姑娘趕快攙他時,他居然連身軀也賴在地上。

     雲姑娘認定他傷勢甚重,銀牙一咬,俯身雙手插入他腋下,運力一托。

     誰知白費力氣,那高棄個子不大,卻十分沉重,竟然托之不起。

    她心中一半詫異一半不服,再用力一托。

     高棄最是怕癢,被雲姑娘這麼一弄,早就忍不住,這時腋下又被她一揉,登時全身一軟,被她托了起來。

     雲姑娘用上身抵住他肩膀,騰出一隻手,抄起他的大區,便抱了起來。

     高棄手臂碰着雲姑娘軟綿綿的胸部,打個大大的冷戰,暗叫聲我命休矣,便閉目軟垂全身,任她擺布,敢情這個家夥真個暈了。

     雲姑娘無意被高棄碰着胸部,芳心也一陣驚悸,雙頰無端紅得如染丹朱。

     眨眼間已将高棄抱回他的房間,就在何仲容房間對面。

     這時何仲容的房中,悄聲無息,故此雲姑娘一時也忘了該事,沒有去探探何仲容的生死,把高棄放在床上之後,秀眉大皺,盡在發怔。

     高棄的小眼睛緊緊閉住,嘴巴也沒有張開,故此兩隻滑稽惹笑的兔子門牙沒有露出來。

     她奇怪地想道:“哎,一個人的轉變多快呀,這個善良而熱心的人,醒着的時候,是那麼滑稽惹笑,但現在閉上眼睛,卻顯得十分和藹可親,除了頭顱巨大一點兒之外,并不使人覺得難看啊…不,不,我一定是因為下午偷聽了他們的對話,知道了他的身世和可憫的遭遇,才對他同情憐憫,因而起了好感。

    他原本長得真有點兒難看,但這有什麼關系呢?一個人隻要有善良的内心,純潔的靈魂,那就足夠叫人仰慕了。

    我以前曾經跟随小姐走過江湖,會過不少年輕英俊,錦心繡口之士,可是他們的做人,都有許多許多缺陷。

    以我看來,那些人都及不上這位高相公。

    ”。

     怔怔地癡想着時,玉手也沒閑着,先把随身帶着的療傷藥散讓他服下。

    因見他雖然閉眼不動,但呼吸均勻,面色如常。

    便不大驚慌了。

     她忽然啐了自己一口,想道:“我這是發瘋了?人家再不濟也是名家之徒,料定不久之後,便将揚名顯姓,出人頭地。

    我再自高自負些,還不過是一個丫頭,盡想人家幹嘛……” 她顯得相當可憐地仰天微歎,她知道這個相貌不揚的高棄,以及那俊美照人的何仲容,都十分孤單可憐。

    但他們終究是個男子漢,又是自由之身,總比她強勝的多。

     高棄這時苦頭可大了,那雲姑娘不知給些什麼藥讓他服下,但覺滿口苦澀不堪。

    同時他更想到,一旦雲姑娘發現他并非受傷,僅是假裝的,那将會怎樣呢? 雖然他不是存心裝假,事實上是被她玉手一觸,全身都軟了,此後經得她擺布,又抱又擡,更是不敢睜眼,但雲姑娘會相信他的解釋麼?他又如何能啟齒說明他觸摸着因而身軟? 他對她後來的殷勤,使得一生都遭女性白眼的高棄感動得差點兒淌出眼淚。

     假使将來雲姑娘發現他并非真傷而誤會了,打他罵他,他都不敢做聲。

    即使是殺他,也決不敢違抗。

    他既是對她有了如許感激之心,可以想象得到他是如何不想令雲姑娘誤會。

    若果換了别人,這件事一定不成問題,幹脆繼續裝假,博得佳人青睐呵護,豈不大妙。

    但高棄可是個死心眼,對于他不喜歡而沒幹系的人,他可以用欺騙手段。

    但對一個他全心敬愛的人,卻絕不能有絲毫不忠實。

    因此他憋得十二萬分難過,差點兒便要哭了。

     雲姑娘猛可記起何仲容,趕快過去看看他生死,一腳踏入他房中,大大一愣。

     原來何仲容張手攤腳地躺在床上,一望而知已經斃命。

     這一驚非同小可。

    定定神,暗自叫道:“何相公呀何相公,你真是命苦福薄,我家小姐一生未嘗瞧得起過任何用人,隻對你一人青眼屢加,假如你得服靈藥,武功固然增進無數倍,小姐更打算要你修習文學,做個文武雙全的英雄豪傑,結局如何,不問可知了。

    想那時節你們雙宿雙飛,比美神仙眷 屬,算得上一段佳話。

    哎……小姐贈藥之際,也曾猶疑再三,何相公你死後有知,切不可怨怪小姐,她後來對小婢說,‘與其沒沒無聞而得享天年,倒不如博博運氣。

    ’小婢也贊成她的話。

    依小婢看來,何相公你決不是夭折之相,誰知…” 她不知不覺移步上前,伸手摸摸何仲容的脈門,觸手一片冰冷,不禁惘然歎口氣,忖道:“小婢也許要随侍小姐遁入空門,何相公你想,以小姐那等绮年玉貌,一身文武全才,卻不能在繁華人世中大放光芒,你的死也就可以瞑目了。

    ” 這刻酉時已至,鏡兒走進來。

    雲姑娘拉起一條被單,把他的屍首蓋住,告訴鏡兒道: “去報告大管家,何相公忽因急病去世,今晚宴會取消。

    ” 鏡兒眼中閃過驚訝的光芒,但立即轉身出去。

    雲姑娘看到鏡兒似乎現出悲戚之容,不覺癡想道:“他所服侍的客人已不明不白地暴斃過兩個,但他那時毫不動容,如今卻為了何相公而有點兒悲戚,不知何相公有甚好處?” 她走出房門,墓地想起高棄,又忖道:“小姐的脾氣我所深悉,關于何相公這件事,不論她對他的情感,是否已達到為他舍棄一切的地步,但她必定因為覺得對不起何相公,因而避世以為報答。

    那麼我自然也得跟去,想來我與高相公總是有緣,如今何不把這粒真的小還丹送給他?” 她走進房間裡,隻見高棄無力的睜開眼睛。

    她當然不知道高棄正懊惱得要死,同時又不敢露出馬腳,是故無精打采,毫無氣力。

     雲姑娘溫聲道:“你好了些麼?” 高棄啞聲道:“謝謝你關心,我沒事。

    ” 她道:“早先我奉了小姐之命拿了兩顆丹丸來,任得何相公自選一顆,你當然聽過藥仙公冶辛的大名,這兩顆丹丸便是他贈的,都一模一樣,其中一粒是武林人視為至寶的小還丹,另一粒卻是烈性毒藥。

    何相公說他願冒這個險,于是我便把藥丸給他。

    ” 高棄突然坐起來,咧開嘴巴,情急地問道:“他服了哪一粒?” “他已不幸死了。

    ”她簡短地答了一句,然後十分溫柔地伸手按他躺下,道:“你切勿急壞自己身體,我明白你失掉這個可以披膽瀝肝的朋友,一定如斷手足。

    可是當你知道我家小姐将會因他的不幸,而必有報答的話,我想,你應該覺得他的死也是值得的。

    ” 高棄瞪大眼睛,現在他不必裝假,也渾身乏力。

     雲姑娘把那粒小還丹連玉盤都交給他,緩緩道:“這一粒可是真的小還丹,小婢擅作主張,送給高相公你服用。

    ” 高棄痛失至友,心中悲傷得迷迷糊糊,腦中轟轟隆隆地直響,卻随口問道:“為什麼呢?” 雲姑娘轉身走到房門,忽然回身,凝睇看着他,道:“第一,你是何相公的唯一好友,此丹既然他沒福受用,隻好贈你。

    第二,我……” 高棄雖然睜大眼睛,其實并不大注意她說什麼話。

    心中反複念道:“何老兄死了,他那麼一個鐵血漢子也死了……” 雲姑娘稍稍一頓,然後很快速地道:“第二點,我很喜歡你的為人。

    ” 她有如一朵彩雲,眨眼飄逝。

     高棄歎了一聲,宛如迅雷轟頂,閉目喘氣不已。

     這句話他聽得異常清楚,甚至可以感覺到那美麗的雲姑娘迅速地說出這句話時,内心蘊藏的嬌羞之情。

    那是多麼動人的一句說話,他在震驚之後,複又細細回味起來。

     在他的一生中,連個同性的好朋友也沒有,更别說異性了。

    然而天下之事,每多出人意料之外,出奇得教他難以置信。

     劇悲劇喜兩種情緒連疊急襲,使得高棄如在夢中。

    他聽到總管家于戎威嚴有力的聲音,在對面房間響起。

    于是,他熱淚橫灑。

    因為如今畢竟已确定好友何仲容是真的死了。

     總管家是個秃頂的中年人,唇上留着兩撇八字胡,威嚴之中又透出陰毒。

    此人在武林中本也是個響當當的角色,人稱秃鷹于戎,一手大力鷹爪功,江湖上無不知名。

     他吩咐兩個壯漢道:“把屍首擡到堡後寶雲庵停放。

    ” 又轉面吩咐另外一人道:“到二号庫房取出那付尚未完工的楠木壽材,即令匠人加工趕制。

    ” 那些下人都十二分謹畏地銜命而去。

     秃鷹于戎伸手摸摸何仲容的手腕,暗自哺哺道:“憑我老秃也認不出他服了何藥而死,這話如何說得出口?真奇怪……” 那兩個下人用一張軟床,把何仲容屍首用被單蓋住,走出堡去。

    原來寶雲庵乃是老堡主家庵,就在成家堡後面半裡遠的一座翠竹林中。

    按規矩家庵豈容停放外人屍首,而且成家堡這數日來無緣無故暴斃的人,也不在少數。

    都僅僅一副薄棺收殓,人土為安。

    從來沒有說是停屍數日以等待棺木之理,更别說用那價值千金的棺木壽材葬殓。

     秃鷹于戎為之疑惑不已,因為這都是成小姐之命,他自然不能違拗。

    不過他身為一堡管家,并且已參與本堡一件最機密的大事,幾乎等于第二堡主。

    而因為有那校關系極大的機密事,故此他對堡中任何人都嚴密監視,一舉一動,無有不知,是以當然知道何仲容入堡後大部分動态。

     他記得何仲容已搬入内宅,是成小姐之命,同時又有贈馬贈刀之舉。

    足見這位成小姐對何仲容之看重,但他卻忽然暴斃,起因是成小姐貼身侍女井秋雲送藥。

    那麼她為何要毒死他?用的是什麼藥? 他隻好悶在葫蘆中了,因為他決不能向成小姐打聽查究。

    好在死個把人,在他心目中不過等于死隻螞蟻。

     前面大廳上筵席盛開,并沒有因何仲容之死而為之中止。

     高棄沒精打采地被鏡兒硬請赴宴,來到大廳,已是入席時候。

     經常兩席尚未坐滿,但今日卻有四席之多,一堂濟濟,其中不乏英俊之士。

     高棄毫無興緻,連多看那些人一眼也懶得看,徑自在一個空位坐下。

     擡目一望,同席的竟有三個道人,其中一個正是崆峒派第一位高手仙音飛蛇耿道人。

    另外兩個是比耿道人早來兩天的龍門雙他寒山和寒月兩位道長。

     最使他皺眉的是峨嵋派陰陽雙劍龔氏兄弟,他們也在此席,正和昆侖派的名手石猴侯星五在談話。

    但坐在侯星五旁邊的昆侖年輕好手樊相如卻默默不語。

    隻因那石猴侯星五成名多年,早有家室。

    這次到成家堡來,僅是陪着這位年輕師弟樊相如來開開眼界。

    本來也沒有想到什麼招親之事。

    可是自從三日之前,成小姐忽然在筵席上露面,這一下使得不少人都動了心,樊相如便是其中之一。

    還有就是人魔邱獨的徒孫黑煞手桑無忌及尉遲軍兩個師兄弟,尉遲剛則另有所欲。

    後來加多峨嵋派龔氏兄弟,便共有五人逐鹿。

    是以龔氏兄弟和昆侖石猴侯星五談話,表面上融洽,骨子裡暗鬥不休。

     同席還有一位便是女羅刹郁雅,她的眼光不時向其他的筵席上溜來溜去。

     鄰席乃是以前見過的舊日客人,上首坐着一位老和尚,乃是老堡主成永的好友百補禅師。

    旁邊是一位中年道站,人稱千草仙姑。

    頂着下來是黃山赤面天王熊大奇和宗緒,跟着又是兩個和尚,都是藏土龍樹派的密宗好手,一名半托迦,一名理陀。

    再次便是人魔邱獨的三個徒孫。

     宗绮凝瞥高棄一眼,見他嗒然若喪,同時又不見何仲容,不覺奇怪起來。

    但她并沒有工夫詢問,因為一則宿仇仙音飛蛇耿道人已露相,她準備找機會嘲諷他一下,二則新來的兩席竟有十五六個青年男女,每個都是眼神奕奕,舉止沉凝,一望而知俱懷上乘武功。

    但大部分都陌生得很,全無任何表記可以推知是什麼來曆,因此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住。

     老堡主成永一領長衫,甚是滞灑,面上滿是親切的笑容,招呼着這一于年輕男女,成小姐卻沒有出席。

     大家坐定,老堡主起坐道:“明日便是會期,但今天剛到的貴客着實不少,除了老朽好些子侄輩之外,那一位老仙長是崆峒高人仙音飛蛇耿道長。

    ” 耿道人站起來,向大家稽首,目光如電,特别在黃山兩師兄妹面上停留一下。

     赤面天王熊大奇和宗绮都瞪目回敬,但究沒發生什麼麻煩。

     現在輪到那兩席新來的許多青年男女,其中夾有三個年齡在四旬左右的人,神色間顯出和這群青年男女并不是一路。

     老堡主先介紹那三位中年人,頭一個赫赫有名,乃是五湖散人夏冰山。

    另外兩個卻是大江以南黑道上超卓一時的劇盜,一個姓盂名松,一個姓尹名傳,各有外門奇功,名聲甚著。

     跟着介紹那十餘個少年男女,男的共有十位,女的也有三位。

     衆人一聽,敢情這一于少年男女全是北四堡南五寨的少堡主和姑娘們。

    那北四堡南五寨是北金左成嶽,柳衛雲鐘吳。

    上半句是北四堡之姓,由金字起,第一位是金龍堡,此下全是以姓如家字,便成為堡名及寨名,如成家堡、左家堡。

    嶽家堡等。

    下半句全是南五寨之姓。

     第一位被介紹的,是個二九年華的姑娘,長得清麗無比,眼如秋水,眉比遠山。

    這位姑娘乃是北四堡南五寨領頭的魯省濟南府金龍堡堡主唯一串珠,姓金芳名風兒。

    當她被介紹芳名之時,秋水盈盈一掃,玉頰上乍現兩顆梨渦,登時所有的青年男子都魂飛魄散。

     第二三兩位是保定府左家堡少堡主,老大左良,老二左昆,都是三句左右之人,早已成家。

    第四位乃是西安府嶽家堡獨生少堡主嶽沖,年紀不過在二十四五,眉宇間兇悍異常,一于人之中,要數他長得最醜。

     第五六七三位是兩男一女,乃是金陵城外柳家寨後人,長姐柳虹影,大弟柳堅,二弟柳城。

    相貌都屬中等,卻有一股英氣。

     第八位是個矮胖個子,乃是湘省衡州府衛家寨少寨主衛成功。

     第九第十兩位一男一女,乃是浙省仙霞嶺北雲家寨後人。

    長兄雲紀程,年紀約在三旬左右,幼妹雲霞,年方十五。

     第十一十二兩位,是對孿生兄弟,乃江西南昌府鐘家寨少寨主,以智勇兩字分為名字,老大鐘智,老二鐘勇,這兩人長得一模一樣,又高又大,面目黝黑樸實。

     最末的一位又是位姑娘,瓜子臉,薄嘴唇,雖有幾分姿色,卻被刑克之相掩掉。

    這位姑娘乃是百粵韶州府趙家寨的趙素之姑娘。

     衆人差點兒連名字也記不住,高棄則簡直一塌糊塗,但有一點兒他十分清楚,便是以女羅刹郁雅和宗緒的姿容,比起那金龍堡金鳳兒姑娘,真有如星火微輝遇到一輪皓月。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位金鳳兒姑娘都美不可言。

    尤其現出兩個酒渦時,那種甜蜜可愛的樣子,真教人為她為粉身碎骨,也十分情願。

     酒過三巡,老堡主成永又站起身來,摸摸唇上八字須,道:“明日便是成某舉辦的以武會友大會,承各位朋友捧場降臨,成某十分榮幸。

    ” 老堡主成永稍稍歇一下,又道:“今晚請各位盡情一醉,明日開始好表演身手,讓武林同道見識喝彩,也為敝堡增光。

    在座的多是高人奇士,因此老夫有幾句話向各位解釋一下。

     便是大家都知道敝堡所訂的規矩,乃是若有三位正副台主,上台顯技的高人,先與第一位副台主較量,規定是以拳掌作賽,若能三十招不敗。

    便由第二位副台主接上來,規定用兵刃作賽,二十招不敗,方能與正合主比武,這一場不拘兵刃暗器拳掌,俱由攻台的高人随便挑選。

    除暗器一門當場規定之外,其餘兵器拳掌,都以十五招為限。

    如果接住,敝堡為表捧場盛意,敬贈禮物,聊表寸意。

    ” 這些比賽規矩,大家都早知道,最關心的是不知台主是誰,會不會由成老堡主自己擔任?不過老堡主并沒提及,故此大家隻能用在心裡。

     “老夫明知在座各位必能通過前兩關,主要還是在最後一場顯露絕技;可是敝堡規則早已定下,便不好随便改動,這一點兒務請各位原諒。

    ” 老堡主說完之後,大家談論吃喝起來。

     高棄無意中瞧到另一席上,那西安府嶽家堡少堡主嶽沖,一對兇光四射的眼睛,老是溜到這邊席來。

    再一注意,敢情常常在看女羅刹郁雅。

    他發覺他們好像用眉目和在舉杯持筷之際,不斷地交換暗号。

     不過他太沒有心情,雖然他當時最注意嶽沖的原因,是為了西安府嶽家堡和他師門怨隙甚深,但他仍然做得注意下去。

     老堡主對席上這一于世侄輩道:“小女因恰好有點兒事,故此遲遲未曾出來奉陪各位。

     好在大家都是自己人,想不至于見怪。

    ” 金鳳兒嫣然微笑,梨渦浮上臉頰,柔美得難以形容。

    她道:“下午和成姐姐隻談了幾句話,但她的文武全才,使侄女心折非常,現在正想念着她呢。

    成叔叔可以找人請成姐姐趕快出席嗎?” 金陵柳家寨的柳虹影姑娘也附和道:“是啊,成伯伯快請妹妹出來吧,我們都望眼将穿了。

    ” 一個下人過來,在成永耳邊低禀數言。

    成老堡主便向她們笑道:“老夫恰好有事要進去一下,這就順便命她立刻出來。

    ” 成水走後,場面便輕松得多。

    而黃山那一對師兄妹卻變得有點兒緊張。

    因為早先宗绮不但對老道人瞪眼睛,還皺眉歪嘴,做出種種表情氣他。

    如今老道人似乎忍擦不住,眼睛射出令人心寒的光芒。

    宗绮天不怕地不怕,隻怕一旦和這老道人翻了臉,也許要離開此堡,豈不是沒好戲看。

    隻因現在來了這麼多年輕男女,那北四堡南五寨在武林中,另有一種崇高的地位,直可媲美武林中前五位高人的盛譽。

    故此她十分渴想見識一下人家的絕技,因此才覺得緊張。

    她的師兄赤面天王熊大奇久聞江湖,明知那仙音飛蛇耿道人并不好意,鬥将起來,正未知鹿死誰手,是以暗自緊張戒備。

     仙音飛蛇耿道人仍然正襟危坐,沒有行動,那邊席上的宗绮忽然離座,一直向這邊席上走過來。

    耿道人陰冷地低哼一聲,殺機立盛。

     但宗绮走到這邊席上,卻停在高棄背後,彎腰俯首湊近他的耳邊,輕輕道:“我得先謝謝你,何仲容呢?”原來宗绮起先邁着他們之前,高棄曾經掏出口袋中所有的東酉,因此宗绮瞧見那寒袖飛砂,不過當時沒有注意,後來因粉金剛任逵受傷,便記起來。

     高棄一轉頭,鼻子差點兒閑着她的粉頰,隻覺一陣香氣,令人飄飄然直要暈倒。

     峨嵋龔氏兄弟和人魔邱獨的三個徒孫,都從心裡頭羨妒那醜陋的高棄竟有如許豔福。

     高棄啞聲道:“他…他已死了……” 宗绮不由得身軀一震,瞪眼發怔。

    隻聽高棄又啞聲道:“我這就要去祭奠他一番。

    ” 宗绮咬咬嘴唇,道:“我也去。

    ” 廳中的人全都詫異地看着這一男一女走出廳門,赤面天王熊大奇趕上來,問道:“師妹你往哪裡去?” 宗統道:“何仲容死了,我去祭奠他……” 熊大奇眉頭一皺,怔道:“你和人家不過一面之緣,便值得那麼關心?”一面暗付:也好,那厮死了,師妹也可恢複正常。

    否則将來我怎樣禀告師尊? 當下默默退回席上,宗绮、高棄一徑出了堡門,高棄聽過總管家秃鷹于戎說及停屍堡後的寶雲庵,故此向堡中下人稍稍打聽,便知寶雲庵所在之處。

     沿着繞堡小河走到後面,隻見在小河對面,一片翠竹林,甚是深密。

     那小河寬達丈半,高棄小眼睛急得連連眨動,原來他因練了一身外壯功夫,刀槍不人。

     卻在輕功方面大見遜色,最多隻能跳一丈遠,因此他師父專門為他研究出通地術。

    這時他正好對宗绮說到成姑娘命小婢送藥給何仲容。

     宗绮問道:“他把藥服下了?” “是的,但那成姑娘可是……” “因此他就死掉?” “是的,可是……” 嗖一聲宗绮已縱過對岸,晃眼沒人竹林中。

    高棄歎氣發急,忙忙往前跑,一面想道: “那位急性子的姑娘,下文也不聽清楚,她一定以為成姑娘害死何老兄。

    ” 眼看那護堡河隻有一丈二尺之寬,他心裡一急,便沒有多想,用力一縱。

    身形在空中時,忽然發覺那河面的寬度,心裡一驚,那口真氣提之不住,撲通一聲掉在河中。

    其實要是他不發慌,這一縱足足可以躍過對岸。

     他爬口岸上,那簡直是隻落湯雞。

    一賭氣便把适地的特制黑衣穿上,變成一個腦袋又大又失的黑妖,直往翠竹中闖進去。

    那寶雲庵就在竹林中,中間幽靜清雅,他走人庵中,忽聽佛堂中一個女人嗓音尖銳可怕地叫了一聲。

     佛堂中光芒蒙瞑,有個年輕尼姑已昏倒地上,原來是被他這付怪樣子吓昏的。

     他也不知其故,心中正在埋怨這尼姑把他駭了一驚,放步向後闖進去。

     眼光到處,但見燈光燦然,照得甚是明亮。

    右壁下一張木榻上,卧着何仲容的屍體,栩栩如生。

     高棄走過去,哺哺念叨道:“何老兄呀,看你的樣子不願意死,何不活過來,好教那些姑娘們不要傷心?” 何仲容雙目半啟,似乎聽到他說什麼話。

    高棄看了,反而驚疑起來,伸手一摸何仲容的脈隊卻冰冷僵硬,确知他已經死了,不覺又一陣恻然。

     忽然聽到一聲嬌叱,有兵刃相碰之聲,随風送來。

     當下走出院子一看,一堵高達丈二的石牆,圍住此庵,那嬌叱殺聲從外面傳來。

     高棄猛可用奇尖的腦袋向下一鑽,已插入泥土中,雙掌伸直貼地直插人泥中,然後手肘一縮,身軀已沒人泥中大半。

     眨眼間他已完全鑽入泥中,但估人之處,除了看出泥土稍松之外,竟沒有洞穴。

     他在地中雙腿筆直,全靠雙手向前直探,然後用手肘勾動身軀,手肘縮到胸前,便又伸手出去。

    每次雖然隻移動尺許,但他鍛煉功深,又是一身硬功,決不怕被石塊之類碰痛身體。

    同時頭上戴的那個尖頭破土之帽,有如翻波破浪,是以迅速得如魚泳水,滑溜順暢。

     他認定外面厮殺的,定是宗绮剛好碰上成姑娘,于是打将起來。

    出了牆外,仰身遊上地面,隻差一寸便破土而出。

    兩隻玻璃眼珠急然一彈,伸長寸半之多,竟然突出地面半寸。

     隻見就在他上面,兩個身材婀娜的姑娘正在激鬥。

     高棄差點兒叫出聲來,原來其中一個是宗绮之外,另外那位使劍的姑娘,竟是雲姑娘。

     大概已因鬥了五十招以上,宗绮一雙柳葉刀毒辣無比,功力也深厚異常,直把雲姑娘埋在刀山下面,隻剩下奮力支撐的份兒,一步也移動不得。

     雲姑娘已香汗設達,嬌喘細細,依稀可聞。

    她的功力比之宗绮這種自小便鍛煉的自然相差很遠,全仗劍法精奇奧妙,才能走了五十多招還末落敗。

     高棄心中咚咚大跳,極替雲姑娘擔心,時機危迫,錯眼間好一位紅粉佳人,便将成為刀下之鬼。

    立刻施展出一身本領。

     宗绮和雲姑娘兩人以命相争,正在激烈之時,倒沒發覺方圓兩丈的地面漸漸升高,竟達四寸。

    宗绮戰到此時,覓到破綻,蓦地使出黃山絕藝,右手一刀“三陽開泰”,全力砍下。

     左手的柳葉刀卻射出一絲冷風,平刺而去,竟是後發先至,教人無法防避。

     雲姑娘哎一聲。

    身形忽然一側,右肩已着了一刀,寶劍撒手落地。

    但她的身形忽然沉沒人地中,不見蹤迹。

    宗绮駭了一跳,低頭看時,地面連洞穴也沒一個。

     宗绮為之大驚,怔了半天,躍過圍牆,忽見屋子内燈光跳動,光焰搖擺不定,木榻上僵卧着的何仲容欠伸欲起。

    這一駭更加不得了,在心中大叫一聲怪事,撥頭就走。

     回到大廳中,燈明如晝,人語喧嘩,她那顆心方始稍為安靜。

     赤面天王熊大奇問她道:“師妹,你碰見什麼事?何以面色青得如此難看?” 她反問道:“你認為世間有鬼麼?師哥。

    ” “鬼,我可沒見過。

    ”熊大奇摸不着頭腦,随口而答,但忽然見她神色十分當真,便又道:“大概有吧,不過時運好的人決碰不到。

    ” 她沒有再說,擡目一瞥那邊席上,隻見成姑娘已經露面,正在向同桌的世交青年男女敬酒。

     這位成姑娘一出現,冷豔迫人。

    登時不讓金鳳兒把風頭出盡。

     所有的青年男子眼光兒全被她們吸引過去,宗绮心中難受得很,但忽然瞧見那百粵韶州趙家寨趙素之姑娘,滿面掩飾不住妒恨之色,反而為之失笑。

     且說那高棄在地底弄了個洞,然後以神速無比的手法,把危殆無比的雲姑娘揪下地洞中。

     地洞中暗黑不見五指,同時也狹窄得很,雲姑娘被一雙強健有力的臂膀擁住,又覺傷肩附近穴道被點,血流立止,痛也稍試。

     雲姑娘冰雪聰明,立即明白有人救她,可是她又忍不住心中驚恐,隻因救她之人,竟能在地底活動,跟鬼魅之類也就差不了多少。

    例如有個厲鬼已經修煉成形,因而救她出險,但這種救命之恩,她情願不要。

     “我可是在陰間?”她乏力地問道。

     高棄在她耳邊輕輕答道:“不,我不把你弄下來,你才到得了陰間。

    我是高棄呀,姑娘可記得我?” 雲姑娘哎一聲,高棄恐怕躲得太久,她未經訓練,會在地底為之悶死,因此破土而出。

     夜風習習,清涼廓胸。

    雲姑娘忙看時,忽見高棄竟變成個怪物,不由得又為之大驚。

     高棄把怪頭摘下來,快活地笑道:“現在我才不埋怨師父了,但當年我真吃了不少苦頭呢。

    ” 雲姑娘這才恍然大悟,也快活地嫣然一笑,道:“高相公如不把頭顱弄不來,我可真的要找個地洞來躲警了。

    剛才我家小姐來祭拜何相公,忽聽暗訊,得知老堡主找她,故此匆匆走了。

    我正也要離開,那黃山的宗绮就來了。

    啊,相公救命之恩,尚未拜謝哩!” 高棄連忙阻止她,雙手一伸,卻好觸到她傷處,雲姑娘為之痛哼一聲,高棄忘其所以,一急之下,便把她半抱半掖地扶住,呵慰道:“你很痛麼?嗅,我真該死,真該死。

    ” 雲姑娘被他一抱,面熱心跳,竟說不出話來。

    猛然一掙,托地跳過圍牆。

     停屍的靜室中,一香煙袅袅,燈火搖搖。

    她驚慌張張地瞥掃過停屍的榻上,忽見何仲容身軀晃動。

    這一驚非同小可,眼睛一閉,呆立如水雞。

     牆外的高棄也自愣愣不動,隻因他的腦袋忽然轉過這個圈圈,發覺自家抱住對方,的确十分不對,人家是個大閨女,豈能随便亂抱。

    想到這裡,那顆心飄飄蕩蕩,竟不知如何是好。

     愣了一下,望望那堵高牆,跳又跳不過去,隻好戴上地适用的尖帽,往地下一鑽,眨眼間已到了院内.升上地面一看,人迹沓然。

     原來這一會兒工夫,雲姑娘已經趕快跑掉。

     高棄往屋内一張望,心中叫聲我的媽呀,也自愣在當場。

    原來屋内用上的何仲容,已經僵直地坐起來,一身骨節,麻啪地響個不停。

     “我的媽呀,何老兄你是死不瞑目,故此變為僵屍,但我們可是好朋友,你别弄死我……” 燈光搖搖,氣氛可怖。

    高棄拔腿欲走,忽然想到:“反止我一身影皮影肉,刀槍不人。

     何老兄縱然來扼我喉嚨,我至多詐死,總不成他會架火燒我?”想到這裡,膽子又大了。

     何仲容僵硬的伸伸雙臂,回頭四望,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我在什麼地方啊?” 高棄蹦地一跳,想跳入屋内,哪知力量過猛,在本檻上絆了一下,轟隆大響一聲,把旁邊半邊木門給撞坍了。

    他一爬起來,大叫道:“老兄,你沒死麼?” 何仲容一聽高棄此言,這才記起服藥之事,也喜得直跳起來,道:“我沒死麼?為什麼呢?” 兩人擁抱在一起,何仲容過了一會兒,平靜下來,把他推開,道:“高兄鑽過地麼?這一身衣服涼飕飕的,還帶着一點兒泥味。

    ” 高棄便把前事說了,又道:“我這一身衣服,乃是北極蠶絲織成,怎樣也弄不破,而且泥土再稀爛,也沾不住。

    我一身硬功,雖不怕在泥土中刮傷,但衣服總會扯破和弄髒。

    ” 何仲容左顧右盼,喜不自勝地道:“我總算沒有死,唉,你不知道,當我服下那粒藥丸之後,坐在床上等候。

    忽然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大無用,當想到人的生命,隻有這麼一次,但我卻貿貿然拿來賭博,這賭注不免下得太大一點兒了吧了還好,當我覺的不妥時,馬上便茫然失去任何知覺。

    ” 高棄猶疑了一會兒,把遁地衣脫下來,從囊中取出那個玉盒,道:“剩下那粒丹藥,還在我這兒呢,你服不服?” 何仲容呆了一下,道:“這粒可是真的?” 高棄道:“不知道呀,照理說應該是真的。

    可是你又沒有死掉,焉知這粒是真是假?” 何仲容打開玉盤,取出靈丹,托在掌中。

    他心中交戰了好久,終于一仰脖子,把丹藥吞下。

     他一吞下丹藥之後,立刻卧倒榻上,道:“高兄,這回若是真死了,你别悲哀,生死有命,與其生在世上,做那人下之人,倒不如眼睛一閉,管他娘的。

    ” 高棄道:“何老兄,我就是佩服你的豪氣,換了别的人,萬萬辦不到。

    ” 歇了片刻,何仲容也覺精神倍增,毫無死兆。

    當下跳了下來,道:“要是毒藥,總該有一點兒征兆,如今我但覺精神倍增,不用說定是服了小還丹哪!” 高棄也十分欣慰,道:“一定不錯,老兄你表演那金指銀掌我看看。

    ” 何仲容立刻把招數使出來,高棄十分失望地歎口氣,道:“我可要去揍那什麼藥仙去哪,簡直是騙人的玩意兒嘛!” 敢情何仲容服藥之後,除了精神奕奕之外,毫無别的好處。

    那小還丹是稱可抵三十年精修之功,如今卻無半點兒靈效。

     何仲容恍然道:“高兄,你别生氣。

    以我看來,這兩粒藥丸在成姑娘手中已有數年之久,難保不會因藏得太久而失了靈效。

    那粒毒藥也不正是洩了氣而失效麼?否同我早就死了,還能服這粒真的?正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高棄道:“好吧,反正老兄你不死,就算喜事一件,咱們趁早離開這鬼地方。

    ” 何仲容道:“回到堡裡去?那怎麼成?已死了麼,就讓人家以為我已死掉好了。

    我另換一個名字,此去江湖,一定不辭千辛萬苦,也得找到高人,學回一身本領,然後才在江湖闖蕩。

    ” 高棄想了一下,道:“你等我一會兒,我把衣物取出來,咱們一道走,這樣人家以為我把你的屍首盜走,沒有人曉得你已活着。

    ” 不過留在庵中等候,也不是辦法,兩人走出寶雲庵,離開那竹林,何仲容便守在附近的樹叢中。

    高棄一徑回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