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開菊宴姑媳起嫌猜 謝瘟神閨房同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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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都怨恨着黛玉。

    芸兒便道:“三叔,我告訴你,便算咱們府裡吃了林家的飯,咱們榮府的産業,為什麼叫那府裡琏二爺管?你難道不是老爺的親生?太太隻偏護着自己的内侄女婿,也不問你是誰養的。

    你從前要配了琏二嬸子,敢則你這會子也管帳。

    你瞧着,這一個林嬸子好辣貨,她名兒包顧你一家,誰知她暗裡勾通琏二爺,全個兒弄到自己腰裡去。

    好計好計,真個名實兼收。

    不過算起來,單欺你一個便了。

    ”環兒便氣得跳起來,道:“咱們索性花完了它。

    ” 芸兒道:“你使你的,誰禁着,咱們今日就暢快玩去。

    你前日瞧着王元家那麼熱鬧,什麼人都請遍了,單撿下你一個,寶二爺也鬧得好。

    ”環兒道:“說什麼,人家扳了天通好,咱們一動就差的。

    ”兩個說得合意,又千方百計地鬧去了。

    這榮府裡也沒人管他。

    寶玉睡了好些時兒,隻望黛玉去瞧他。

    黛玉隻暗裡着人打聽他好上來,益發不肯過去。

    王夫人幾遍的提起寶玉,黛玉總不置一辭,王夫人心裡越不适意。

    李纨、探春、寶琴等便悄悄地議論道:“自從寶玉回家以後,鬧了多少饑荒,才到得這個時候;從前寶玉完姻一節,千回萬折,真個說也話長,到了而今,算得諸事通好了,又鬧起這一節。

    就是襲人這個人,原是林丫頭自己立意要來的,倒也沒有瞧見什麼難為她,就是林丫頭諸色事情上,也很愛個名兒,又是厭煩着寶玉,幾次的攆他到别人房裡去,不像在這個上計較的怎麼忽然間鬧出這些緣故,弄得上頭去意意思思的,上頭也存着個心。

    ” 衆姊妹盡着的談她,黛玉也覺得了,便心裡越不爽快。

    到了重九登高之日,寶玉還不能起來,王夫人也懶懶的。

    倒是薛姨媽過來了,大家就聚到凸碧堂去。

    為這個所在,是大觀園最高的峰巒,古桂甚多,秋色最好。

    瞧這園子裡連綴綿閣的閣頂也比欄幹低了好些。

    在四面石洞中望去,但是羊腸細路曲折而下,那滿園裡竹樹花卉,望下去隻似地上蒼苔,那些亭閣也隻像撲在地上的飛鳥,通在下面。

    也為的太高了,怕有天風,這個堂前步檐推進去有一丈多深,窗上全用了五色玻璃,所以風雨起來裡面字畫挂幅吹不動。

    這日天氣晴明,大家走到上頭擺席瞧戲,也說起老太太,大家歎息一回。

    王夫人心裡單隻為了黛玉有些不歡,恰好戲文裡唱出《琵琶記》的書館,王夫人便道:“這位牛小姐地根兒賢惠,也是她愛這個名。

    從來說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一些不差的。

    ” 衆人也随和了。

    黛玉十分不悅。

    到了齡官扮了相約相罵上來,衆人都說這是她的拿手戲,從前娘娘也賞過的。

    這齡官唱到出神,黛玉也冷笑道:“丫頭們這樣利口。

    ”王夫人也覺得刺着襲人,揭起舊卷,席間衆人都也明白起來。

    虧得葵官扮了大騙小騙上來,惹得滿堂大笑。

    戲文完了,又是幾套清曲十番,方才散席。

    偏是那幾夜的秋月皎潔得很,走到月亮地下擡頭一望,隻像一碗冰水養着眼珠,澆進心孔似的。

    那些秋蟲,吸了白露,便盡着叫,同這些樹聲泉聲,都像月亮響出來的。

    黛玉心裡煩,便尋史湘雲閑話。

    黛玉指着月亮道:“可憐兒的嫦娥,從古來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麼人呢。

    ” 湘雲笑道:“你又有什麼奇論了?” 黛玉道:“她必谏羿不聽,不忍見夏室之亡,故爾奔月。

    總是孤臣孽子,有苦無伸便了。

    ” 湘雲笑道:“你是沒有什麼伸不出的苦呢。

    這月亮的好處,好在普天下照得遍,隻怕各人心裡又有照不到的地方。

    ”黛玉也默默無言,隻望着月亮嗟歎。

    那月亮偏像人定了眼珠似的,越射些精光出來。

    兩人直坐到三更始散。

    寶玉直到十月中間方始出來,便到潇湘館去。

    黛玉還隻不理,寶玉十分悔恨。

    卻因寶玉要換小毛衣服,蔡良家的猜摸不着,便求寶钗替她剖明了,叫她上來,便将彩雲的事情說出來。

    寶钗如夢方醒,便道:“你而今就去叫襲人進來,便到我這裡,我自有道理。

    ”這襲人因怕蔣玉函瞧不上她,原想上去,聽見傳薛奶奶的話叫着随即上來。

    一見寶钗,就哭訴了前節,又道:“我呢,敢怨着林姑娘?也隻怨自己從前為什麼不死。

    也是奶奶同姨太太叫我出去的,今日不死不活,怎麼樣過這日子?” 寶钗掩淚道:“彩雲呢原也荒唐極了,但則林姑娘平日也不這樣,隻怕内中還有隐情,日久自然明白。

    而今倒是寶二爺的皮衣要緊了。

    難道有了鑰匙不會開,無不過沒人猜準他脾氣便了。

    你隻在這裡,等我往林姑娘那邊去了過來。

    ” 寶钗便去了。

    襲人便托莺兒悄悄地去哄了彩雲過來,千哀萬求地告訴她。

    誰知彩雲心裡另有一番主意,也是芸兒教環兒告訴她的。

    說蔣玉函的銀子很多,又是蔡良家的也擔了幹系,他這兩個男的十倍也賠得上,咱們這點子多謝他的了。

    彩雲便說:“我也是被他纏得沒奈何,故此求你。

    你彼時不借也沒法,而今叫我怎麼樣。

    你不依,咱們便同去問他。

    ” 襲人一則怕彩雲卸肩,二則為蔣玉函起疑,怕的同環兒講話,又被撞見的人傳到丈夫耳朵裡,越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