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谒繡闱借因談喜鳳 策錦囊妙計脫金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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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寶玉、黛玉的親事千回百轉變化離奇,将到成功的時候又礙着了寶钗的次序兒。

    虧了賈琏想出個權宜的方法,把林良玉說妥了。

    這件事情就這麼圓全上來,中間的磨折也夠了。

    誰知兩位王爺作伐已經通知,日子也定了,又鬧出一件絕大的故事來。

    你道為何?原來賈琏因為成了這件大事,四面讨好,将來自己的幹系也輕,也還可以沾些好處,就在晚上同平兒兩個細細地說起來。

    這小紅是會說會話的,聽見了學與玉钏兒聽,玉钏兒忍不住就盡數地回了王夫人。

    王夫人正拿着一個茶蠱兒将要喝完,把玉钏兒的話聽完了,就脖子裡起一股酸勁兒,顫到指頭上,一失手把個茶蠱兒跌得粉碎。

    這眼睛裡的淚,水也似地。

    口裡隻顧咽着。

     玉钏兒駭呆了,喜鳳走上來也着實的驚惶着。

    王夫人隻不言語,停了一會就到床上去。

    喜鳳、玉钏兒就明白了。

    王夫人一面暗泣,一面想道:“這琏兒幹的事情天理也沒了,王法也沒了。

    老爺就跟着糊塗到這樣?我便是婦道人家各人憑個理。

    你這個榮國公的世襲,你知道可是你自己派得定的?也等你過去了才到得你的兒子身上。

    就到了你的兒子身上也要分個長次。

    就算珠兒過去了,長房也有孫。

    就算長孫得了官讓着寶玉,也要候朝廷挑選。

    這個總罷了,世家子弟完姻仗着祖宗的榮耀兒、頂帶兒,取個吉利罷了,怎麼好連丹書鐵券、敕命诰封也送去?朝廷是給林家的?要像鳳丫頭叫張華告狀的手段,我就拿住這個訛頭頑兒。

    我怎麼肯鬧這個?拿定我鬧不出,就把我當什麼人兒?寶丫頭你好可憐兒的,你也不是我拉扯來的,在先老太太怎麼樣的求,誰不知道?不過薛家也窮了,蟠兒不成器,越越地算不上了,趕不上人家的财、人家的勢,又不是賈家的祖親。

    琏兒這沒志氣、喪良心的,他而今再拉扯了姓薛的也沒有什麼想頭。

    白鴿兒旺邊飛,怪不得,隻是老轎夫會擡人也不踹人倒。

    怎麼寶丫頭可可是個墊腳跟兒的?寶丫頭你也苦,又踹着又堵着,怪不得這幾天你隻呆呆的。

    寶玉這個孽障,怎麼好得這麼快?通不過把我蒙在鼓裡便了。

    我想這位林姑娘人物兒、才情兒,原來好,怎麼不疼她。

    隻是她性格兒也夠受呢。

    他舅舅見了她怪臊的,親生也沒這個分兒,從她回轉來,一直到而今,我隻像添一位老太太似的。

    夠了,夠了!我也算孝順過了,寶丫頭在我跟前怎麼樣的,寶丫頭的娘家也敗了,哥哥又不學好,人家又有财又有勢,将來讨過來,公公是兒子,丈夫是孫兒,好潑天的勢。

    全家吃着她,靠着她,奴才們的眼珠兒、心孔兒還了得。

    這琏兒的勢利東西,不用說了。

    不過我從前忤逆了老太太,對不過老太太。

    現世現報,再伺候一位小太太,往後的日子也長不過,叫我做一個到死方休的苦媳婦便了。

    寶玉這孽障,将來眼裡還認得我?我還守他做什麼,索性等他老子、兒子公請這一個娘來,天長地久的住着,我隻帶了寶丫頭到姨媽那邊去過一世,今世再不見面,苦苦地做活計度日也好。

    寶丫頭也還懷着胎,你隻趕上珠兒媳婦便了。

    ” 王夫人憤極了,立刻起來套車往姨媽家去了。

    這邊喜鳳、玉钏兒、彩雲等也吓慌了,隻得請李纨、探春、平兒過來告訴,卻也都不敢說起小紅來。

    也猜不出王夫人心裡頭藏着什麼意思。

    不多一會,薛姨媽就叫同喜過來立時立刻接了寶钗去。

    随後又是同貴、臻兒過來同了玉钏兒、彩雲、鸾兒、文杏手忙腳亂地将王夫人、寶钗的被褥帳幔并幾個随身箱子也立時立刻一總搬了過去。

    探春、李纨、喜鳳、平兒等隻駭得目瞪口呆。

    這時候寶玉已經大好了,在史湘雲、惜春那邊不知天東地西隻像小時候的玩耍。

    賈琏也辦着過帖子的事情出去了,賈政倒也沒有公事,倒反是北靖王、南安郡王先後差官緻意。

    說到兩位王爺,通是世交相好,到了這日,要約會了自己過來。

    賈政再三地謝,差官哪裡肯依,說王爺當面吩咐一定要來的。

    賈政連忙上這兩個王府去。

    北靖王又拉住了吃起便飯來。

    賈琏也往外城去,為了事情上煩了,住在城外。

    這榮府裡便沒個作主的人兒。

    偏生的蘭哥兒也上班值宿,碰在一處。

    探春要自己過去,卻又被帳房裡支發的事情煩着。

    平兒一個人也支不開,隻得叫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伺候,俱被王夫人喝回。

    随後賴大同寶玉去,也被喝了回來。

    直到黃昏後,賈政方才回來,得意洋洋地要進來告訴王夫人,探春就迎出去一一地告訴。

    賈政慌了,便跌着腳叫寶玉去。

    寶玉去了許多時候方才回來,說門也關上了,叫也叫不開。

    賈政就查問起開首的緣故。

    衆人隻說是姨太太那邊來的話兒。

    賈政也一句 話說不出,隻自己走進房裡歎着氣,摩着肚子。

    賈政隻得叫衆人且睡下了,“明日一早晨,琏兒、寶玉同過去請太太、二奶奶就過來。

    我下朝回來就要見面的。

    ” 到第二日,賈政下朝回來,賈琏、寶玉還沒回轉。

    幾遍的叫人催去,總沒信兒。

    等到日過午了,外面招賈琏的人也多,賈政氣急了,着人去叫回來,說寶玉也要來,遲些時就要打。

    賈琏、寶玉隻得回來。

    賈琏呆呆的,寶玉隻是簌簌地掉淚兒。

    賈政跌腳道:“怎麼樣?你兩個是啞子嗎?說不出一個字兒!” 賈琏道:“侄兒同寶兄弟到那邊,上了廳就關住了,不放進去,連蟠大哥通不見面。

    隻有蝌兄弟木頭一樣的不言不語的陪着。

    侄兒就說道:‘我也罷了,寶兄弟須讓他進去,他有家叔的話兒,要上去回一回。

    ’蝌二弟就道:‘寶二爺進不去,這個門兒近來低了一尺了。

    ’侄兒便陪笑道:‘二弟你也太過了,這個話至親分上如何當得起。

    ’他就說:‘趕則是有親,不過是提到這個字,咱們仰攀着呢。

    ’侄兒就說:‘什麼話兒,你我兄弟們見老人家有些不如意的,彼此圓全些。

    二弟怎麼個人,再不要這麼着。

    央及你快快地同寶兄弟進去,我也要跟着走。

    ’可憐兒的寶兄弟就死命地碰這門兒,哪裡碰得進。

    蝌二弟還說着許多嵌字眼的話兒,叫人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