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青绡帳三生談夙恨 碧紗櫥深夜病相思

關燈
歇息去。

    蘭哥兒遂到潇湘館請李纨的晚安,也到黛玉帳外請了安。

    黛玉已能久坐,也回問了好。

    蘭哥兒便同李纨到外間,将賈政言語學與李纨,紫鵑聽了也就學與黛玉。

    黛玉隻冷笑幾聲,倒像個各不相關的光景。

    随後李纨母子去了,潇湘館便關上門。

     紫鵑、晴雯都在黛玉床前學着賈政訴說王熙鳳,也牽枝帶葉一直的說起襲人許多不是來。

    黛玉自回轉之後,每聽見她兩個人議論從前寶玉做親一節,隻管聽了,從不則聲。

    而今聽她們說起襲人來,就不知不覺從靠被上側轉身來說道:“别人罷了,怎麼襲人也有多少隐昧,我倒要聽聽。

    ” 紫鵑冷笑道:“好,你兩個人怎麼知道,不要說晴雯妹妹是襲人斷送的,連姑娘也是她害的。

    ” 黛玉道:“我這番恍恍的聽見你們說她嫁什麼蔣玉函去了,她以前到底造些什麼話?你說得她這等兇險。

    ” 那紫鵑提起襲人,直把無明火升高了三千丈,把雪白桃容紅雲飛滿,便簌簌地掉下淚來,使勁地說道:“她好不狠毒呢!姑娘身體才好些,不要聽了氣苦。

    ” 黛玉聽了道:“你們當我什麼樣人,我這番回過來,個人定了個死主意,饒你說什麼,關我什麼,我隻要曉得襲人怎麼樣狠毒?她就狠毒到晴雯,怎麼到我身上?” 紫鵑冷笑道:“說起來你兩人也就分拆不開。

    ”黛玉道:“這又奇了。

    ” 紫鵑當時忍不住,便将賈政痛打寶玉之後,太太叫襲人去細細盤問,怎樣說晴雯妹妹狐狸似的花紅柳綠的愛打扮,怎樣的美人肩水蛇腰,怎樣的眼睛也像林姑娘,行步兒也像,怎樣的引誘寶二爺,怎樣的告訴太太防不了寶二爺要和誰作怪,怎樣的就攆了晴雯也要将寶玉搬出園去。

     “姑娘你想這句 話說到哪裡去?怎樣的寶玉打壞了有人……”紫鵑說到這裡便頓住了口,幾乎将“有人眼睛哭得葡萄似的去看他”說出來,隻黛玉害臊,連忙縮住。

    黛玉心裡也明白,眼圈兒就紅起來。

     紫鵑便改過口來說道:“怎樣的太太就拍拍她,喜歡得了不得。

    說:‘好孩子,從今以後交給你,分我的月錢給你。

    ’這些話從前原鬼鬼祟祟似的,往後哪一個不知道。

    還說她不狠毒呢!我是直性到底的人,不能捏造一字。

    姑娘你也不要氣苦。

    ” 黛玉聽了這番說話,倒也并不在念,隻微微地笑道:“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晴雯便淌淚不住。

    此時黛玉精神已經複原,愛和她兩個閑話,便三人同床說了一夜。

     紫鵑便問她兩個死後魂魄在哪裡安頓,方才曉得全是老太太求了觀音,帶在宗祠内的。

    紫鵑又将兩府裡查抄時許多苦楚,及老太太、王鳳姐、鴛鴦過去的光景,并薛姨媽家事,史姑娘守寡坐功,傳說已經得了大道,整整地說到四更。

     紫鵑打量黛玉一番,而今光景與從前大不相同,毫無系戀,真個換了一個人似的。

    又遇着晴雯隻管根究寶玉,紫鵑索性将寶玉當她芙蓉神做祭文祭她,又粘住我問姑娘,被我幾次不理,怎樣的跟了老太太、太太來此痛哭,怎樣遇空便粘住了我問姑娘可曾留甚言語,怎樣的又搬到外間炕上将五兒當了你半夜裡說起遇仙。

    晴雯聽見了,想起咬指甲換棉襖的情分,竟汪汪地淌下淚來。

     黛玉反冷笑起來,說道:“呆丫頭,你還這麼呆。

    你真個轉了一世還夢不醒呢。

    ”紫鵑本意也替寶玉可憐。

    想着他打動黛玉。

    誰知黛玉鐵石似的,摸不定她定了什麼主見。

    一直談到頭雞啼,方睡了一睡。

     黛玉先醒,見日色已高,李纨已到,忙叫起紫鵑、晴雯來。

    三個人趕忙穿戴梳洗已畢。

    賈政剛才上朝谒祖回來,便帶了人參養榮丸及參膏燕窩片到潇湘館,一直走到床前來看黛玉。

     黛玉自從李纨、蘭哥兒先後來說,又聽蘭哥兒學的語言,心裡着實感激賈政,無奈與寶玉匹配一節與自己毫不相幹。

    此刻見賈政親來,心裡雖然感激,口裡轉不能語言,隻望着賈政掉淚。

    賈政叫一聲“我的兒”,也就不能言語,坐下來拉着黛玉的手,也隻有掉淚。

    這兩個人心頭各有千言萬語似的,隻說不出來,惹得衆人皆發怔了一回。

     黛玉哽咽了半晌,方說出一句話道:“我的良玉哥哥在哪裡?”賈政明曉得她舉目無親的意思,又見黛玉的眼淚如泉水一般瀉将下來,賈政就一面扯下擦手絹子替她拭淚,一面自己揉眼,也哽咽了半晌,說道:“趕年内外會試前總到。

    ”随說道:“你想着你親生這一輩子也沒了,隻我是誰?你想哥哥,你不要生分了我。

    ” 黛玉就點點頭,賈政自己本來怕傷,又恐傷壞了黛玉,便輕輕地立起身來,對着李纨道:“我很知你們情分,總來林妹妹也不是外人,你疼她就如孝順了我。

    ”李纨連聲答應。

     正說話間,王夫人也來了,也叫晴雯過來磕了一個頭。

    賈政倒細細地看她一看,真真是晴雯一模無二,連描容也沒有這手段,心内驚異了一回。

    便說道:“你同紫鵑都是老太太的舊人兒,我很知道你們,心裡念着老太太,便十分地用心伏侍林姑娘。

    你們心裡也明白,這林姑娘并不是外人,你們總跟定林姑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