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奪革囊兩雄争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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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白蒙蒙一片,看不出三尺遠,院子裡的水已積了大半尺之深,眼看快要淹上廊去。

     賈忠面有喜色,自語道:“這一場雨也許就把勾魂的陰差擋住。

    ”傅偉以為他言中所指的是賈捕頭,不禁一愣,随即想起一事,便淡淡一笑,問道:“老太爺仙去之後,渾身變黑,是不是非常僵木的姿勢呢?” “正是這樣。

    ”賈忠答道;“那姿勢也真奇怪,單膝跪着,兩隻手像是推拒什麼似的。

    ” 傅偉哼了一聲,覺察出時間又過了不少,隻聽賈忠又補充道:“老太爺那時候身體非常好,耳目靈敏。

    ” 他的祖父愠聲道:“偏你有這麼多咕哝,仙人來接引老太爺,老人爺當然趕緊要跪下。

    ” 傅偉應聲是啊,一面起身走到門邊,但見那黑的天宛如破裂了,雨水傾盆而下,院中的水排洩不及,竟是越積越深。

     “現在正是夜行人施展身手的最好機會,聽那賈忠之言,似乎他已發覺本宅老太爺之死有點蹊跷,今晚又輪到尚存的老爺。

    根據他們描述的話,那位老太爺根本使是被人以重手法點穴而死,聽說江湖上有些著名的匪黨幫會,處置對頭時,往往預告以死期,然後屆時下手,倘若那人洩漏風聲,合家便均有危險。

    反之,則決不加害家屬,如今莫非就是這一套嗎?” 他咬唇皺眉地望着外面有加無減的雨勢,又想道:“姑不論本宅老爺的為人如何,我身為俠義中人,也應查個水落石出,倘若真是神鬼之事,當然沒有辦法,但若是江湖尋仇,我可得阻止慘劇發生。

    ” 大門咕略一響,忽然開了,一個人冒雨沖将進來。

     傅偉本以為那人會在大門限内行停一下,然後再到這門房來,誰知那人腳步不停,疾奔過來,而且來勢甚快,轉眼快要碰上。

     傅偉是何等身手,側閃如風,早已讓開門口進路,耳聽後面的賈忠啊呀一聲,便知自己已露行藏。

     那人到了門口時,啪地一響,摔掉一件什麼東西,但身形不停,一直沖進屋裡。

     傅偉眼尖,已瞧見被那人摔掉的,乃是一頂鬥笠和一件蓑衣。

     賈忠大聲招呼道:“賈老爺來得正好。

    ” 那人抖抖身軀,然後把身上那大幅油布解下來,卻是個公人裝束。

    傅偉猶疑一下,想道:“我是先打此人革囊的主意呢?抑是趕快進内宅去?啊呀,時間将屆,我若走遲一步隻恐宅主人無辜送命。

    ” 賈捕頭雙目炯炯,死盯他一眼,問道:“這位是什麼人?” 傅偉仍然委決不下,急得臉色也變白了,這時見老家人和他的孫子都不回答,不覺呐呐道:“在下路過本宅,忽然下雨,承蒙那位老人家讓進屋内稍避。

    ” 賈忠在賈捕頭身邊低語兩句,傅偉一看情勢不妙,蓦地飄身退出門口,就像一陣風般卷起地上的竹笠蓑衣,倏然已出了大門。

     耳中兀自聽到吆喝之聲,他披上蓑衣,戴好鬥笠,蹿下台階,乓地弄了一腳水,原來街上也淹了幾尺深的水。

     他不管這許多,沿着牆根奔去,走出兩丈許,猛然拔起半空,飄飄落在牆頭。

     此時四下全是蒙蒙水氣,雨聲嘈雜,他的眼力不比尋常,到底讓他瞧出宅内許多處尚有燈光。

     電光一閃,劃過黑漆的天空,他借着這一刹那的光亮,疾縱急蹿,眨眼已超過兩座屋宇。

     嘩啦啦震響一聲,那雷落在附近,震耳欲聾。

     他愣然側耳而聽,心中想道:“剛才雷聲震響時,似乎聽到女人尖叫之聲,我……我不會聽錯吧!”然而此刻除了雨聲之外,别無異響。

     他又超過一座屋頂,然後躍下地去,廳子裡燈燭明亮,坐着三四個女人,還有兩個年輕男子。

     一個年紀最老的夫人此時掩面而泣,渾身顫抖,餘下的女人年紀較輕,似是她的媳婦,也不曉得來安慰她,就連地的兩個兒子,全都是面色灰白慘敗,呆立如木雞。

     他忖度地勢,繞到後面,但見一個窗戶關得嚴嚴的,卻透出燈光來。

     當下更不猶疑,伸手撮住窗門木線,潛運内力,輕輕一拉,那窗戶應手而開,他的人也同時進了房中。

     這個房間顯然有點淩亂,靠内牆一張大床上,一個人盤膝而坐,須發已經灰白,卻坐得極為端正,動也不動。

     傅偉一晃身已到了床前,定眼睛瞧時,那老人瞑目端坐,動也不動,他身上的雨水流濺床上,因此他趕快脫掉蓑衣竹笠,摔在地上。

     竹笠和蓑衣摔在地上時發出響聲,但那老人依舊靜坐不動。

     傅偉湊近去,細細一看,蓦地大吃一驚,想道:“我已來遲一步,這位主人已經死啦!” 一面想着,一面伸手去解開老人胸前衣服,但見前胸上面七點小指尖般大小的黑印,排列得就像天上的北鬥七星似的。

     他大大憤怒起來,一面替那已死的老人掖好衣服,一面想道:“原來就是七星莊幹的好事,這筆帳非記住不可。

    ” 猛聽外面有步履之聲,直向這裡走來,急忙到門邊找條縫兒窺看,敢情是那姓賈的公人,由賈忠陪着,沿着走廊走來。

     他回頭一瞥,除了那已打開的窗戶之外,房進尚有一門,若是另一房間,則該房和這個房間乃是并排對着那條走廊。

     他猜到大概是書房之類,便想過去暫躲起來,忽聽那房門咔地一響,似是有人在外面拉開門,他冷不防倒吓了一跳,腳頓處已飛出窗外,連地上竹笠蓑衣都來不及拿回,到了外面被那傾貧大雨兜頭淋着,登時全身都濕了。

     極亮的電光閃劃過漆黑長空,跟着隐隐雷聲自天邊傳來。

     他閃到小院門的檐下,想道:“啊呀,剛才雷聲大響時,剛好是三更正,咳,傅偉啊傅偉,你若不是猶疑不決,便能夠碰上那七星莊的兇手了。

    ”他很很地伸手擊自己一個刮子。

     雷聲自遠而近,隆隆不絕,轟地雷響一聲,聲勢猛惡。

     一個女人尖叫之聲從屋中傳出來,随即變為哀哀痛哭。

     他不必去瞧,已知乃是早先所見那個掩面而泣的夫人,同時也就明白了剛才那次雷響時,隐隐聽到女人尖叫的聲音,也是她所發出,因為那時剛好是三更正。

     他覺得這種遭遇的确太以悲慘殘酷,漆黑的深夜中,風、雨、雷、電,組成了悲絕哀号的旋律。

     他一縱身,飛到窗戶上面,單手一按窗楣,身子倒翻上去,貼着牆壁,然後慢慢向房内窺看。

     隻見一室盡是女人,那個年紀最老的夫人,趴在床上哀哭,他留下的竹笠和蓑衣,已被人踢到通往書房的門邊。

     幾個男人沖進來,其中一個正是賈捕頭,他匆匆一瞥,已經發現了竹笠蓑衣,便過去撿起來。

     傅偉看得眉頭緊鎖,想道:“這番糟糕,他見到此兩物,還不認定是我所為嗎?三天兩日之後,各州府都會有我的圖形行文緝拿。

    ” 卻見那貿捕頭還來不及檢察蓑衣,忽然擔開前面的木門,疾沖過去。

     傅偉心中一動,想道:“莫非他發現了什麼線索?我可得助他一臂之力。

    ” 于是不遑去聽那賈忠如何論及竹笠蓑衣之事,單臂一挺,整個人直翻飛起半空,就在密雨之中,雙腿一拳一蹬,化為“黃莺渡柳”之勢,平飛到屋檐上。

     眨眼間他已越過屋頂,落在那邊的後院中,隻見兩丈外一個人冒雨走動,細細一看,敢情是那賈捕頭,這時已草草戴住竹笠,披上蓑衣。

     他縮在牆角後,細察動靜,片刻間賈捕頭走回廊上,書房裡也走出一人,卻是賈忠,雨水沿着脖子中流人去,使他覺得很不舒服,但他卻毫不理會,凝神聽他們說話。

     賈忠大聲問道:“那小賊已跑掉嗎?” 賈捕頭晃身搖脫蓑衣,同時拿下竹笠,口中道:“剛才我聽到書房中有響聲,進去瞧不見什麼,但又聽到那廂咕咚一聲,好像有人跌倒地上,連忙出去瞧瞧,但卻沒發覺人影,你說奇不奇?你家老爺怎樣了?” 賈忠搖搖頭,歎息一聲,忽然叫道:“咦,你身上是什麼氣味?”賈捕頭略一顧現,跺足罵道:“那小賊好損,竟在蓑衣裡塗上人糞。

    ” 傅偉不覺愣住,想道:“怎的會有人糞?這話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