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馱香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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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百靈聲音如黃鹂初轉,極是悅耳:“宮道兄,你何妨說出來大家聽聽?” 宮道颔首,面色變得十分嚴肅:“我,身為公門捕快,對于違法的人,全力緝拿歸案,當然不會遲疑,亦沒有疑問。

    但你們卻不同了。

    ” 小關搖頭反對:“沒有這個道理,難道我們就可以愛護犯法的人?” “不是這麼說,隻是說你們有權自己判斷,而我卻不必判斷。

    ”宮道泛起一個苦澀笑容:“我隻要證明事實,隻要證明有沒有違反法律就對了。

    ” 宮道沉默時,沒有人開腔。

    連小關也因為知道宮道的道理非同小可,所以除了輕歎一聲之外,沒有胡亂插口。

     宮道又道:“霜龍公子若是幕後元兇,我抓他繩之于法,當然是很應該的。

    但是,你們的看法角度又不同了。

    假使霜龍公子本心并不想殺人害命,隻吩咐手下去搶那平安老押店的幾件寶貝,以便換取奈何丹的消息,而更進一步假設,那奈何丹乃是霜龍公子非得到不可之物,否則他本人或者其它很多人會發生極大不幸。

    這一來,他的決心和做法,對或者不對,便很難說了!” 小關一方面訝然得突出眼珠,一方面深沉地歎口氣:“真想不到,老宮,你是不是時常為别人想這麼多呢?” 宮道苦笑:“有時候是的。

    ” 小關轉向不敗頭陀:“頭陀大師,瞧。

    公門中真有這種呆瓜,咱們拿他怎麼辦?” 不敗頭陀緩緩點頭,又緩緩泛起微笑:“小關,别發牢騷,像他這種人,各行各業都有的。

    而宮道也實在講得很對,像霜龍公子和血屍席荒,确實不大一樣。

    至少在目前來說,血屍的兇殘肆虐,吸血練功,乃是天下人人得而誅之的惡魔,但霜龍公子,起碼他暫時對大衆沒有構成威脅,在法理上,亦必須證明。

    所以,我們不妨稍遲一步……” 小關心念一轉,馬上露出雪白牙齒而笑,但這微笑卻好象有點兒不懷好意:“頭陀大師,這個問題是你的,不是我的,因為我記得你答應過。

    如果是伸張正義之事,你肯幫忙的。

    ” 不敗頭陀攤攤雙手,道:“好,好,你不講我大概也不會袖手旁觀!” 李百靈歎氣道:“瞧,你們這些男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會等着瞧你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安靜下來?” 還有一個更次,便是晨雞韌唱的拂曉時光。

     前面大約兩三裡,便是一個市鎮,目下還是黑沉沉一片。

    未滅的殘燈,一定不會超過二十盞。

     在一般人來說,決計不可能發現前面這個市鎮,但血屍門下高手辛海客可就不一樣了。

     事實上辛海客在黑夜中,根本更勝于白天許多倍,無論哪一方面都是。

     辛海客停步在路旁樹木陰影中。

     他的身體跟黑夜全無分别,莫說人類的眼睛看不見他,即使是嗅覺十分靈敏的犬隻,亦休想嗅到他的氣味。

     此是古墓血屍一派,在黑夜中另一種可怕絕技。

     但居然有人跟蹤了他數十裡之遙,此所以辛海客震驚之下,不得不停步查個明白。

     左邊一條分岔小路,傳來響亮推枝踏葉聲,腳步甚是淩亂,這也是使辛海客感到奇怪而停步的原因之一。

     至于那個跟蹤者,當然不可能弄出這麼大的聲響。

     辛海客首先看見一條人影,疾如飄風閃過。

     這一刹那,對辛海客已經足夠。

    但見這個跟蹤的人,瘦如枯竹,面龐狹長,身上名貴的絲綢衣裳摩擦時微微發出悅耳聲音。

     此人大概三十餘歲,手握一條馬鞭,鞭杆長約兩尺來,鞭身盤在掌中,長度不得而知。

     在這等時辰,又是荒涼曠野中,怎會有人摸黑急奔? 那跟蹤辛海客的瘦個子聽見聲響,立時生疑,猛地煞住腳步。

     轉眼間,枝葉聲響處,一條人影奔出大路。

     辛海客和那瘦個子都不禁一怔,因為這個摸黑奔走的人,竟是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

     辛海客他們卻又因為是老江湖,才會極之迷惑驚詫。

    試問在這等所在,這等時間,一個年紀輕輕的大姑娘,怎會出現? 那瘦個子凝神四下查聽一下,沒有其它異響。

    辛海客那種獨門的飄忽微響,已完全聽不見,這厮很可能已經走遠。

     但不要緊,他們古墓血屍這一派,雖是詭秘無比,可是他們大白天多半不喜歡現身,總要施展埋魂藏屍大法,躲在地底泥土裡。

     明兒多費點勁把他找出來就是了,那瘦個子心裡這樣決定,接着一晃身便有如風中飛絮般落在那少女面前。

     那少女差一點點就沖入他懷中,而當她發覺面前有個黑色人影攔住去路時,頓時駭得尖聲大叫。

     瘦個子一伸手在她面頰上模一下,黑夜頓時恢複無邊寂靜。

    那少女雖然竭力尖叫,卻沒有一點兒聲音。

     她很快就發覺這樣作無聲的尖叫根本無濟于事,而且,那黑黑的人影好象對她并沒有怎樣。

     那麼她叫什麼呢? 何況剛才叫了幾聲之後,情緒發洩後已經平複很多,并沒有一開始時那麼驚慌了。

    那麼她叫什麼呢? 那少女在黑暗中盡力睜大眼睛瞧看對方,可惜還是看不清楚。

     不過,那個瘦個子以及遠在三丈外的辛海客,卻可以把她的樣子甚至眉毛都瞧得一清二楚。

     她臉龐略呈瓜子型,眉毛細而長,嘴唇鮮紅而薄,眼睛不小,末端尖尖長長的,整個模樣說來不美也不醜,但是那對眼睛,卻是世俗一般所謂的阋花眼。

     瘦個子等到她撫胸喘息而又停止叫喊之時,才又忽然伸手摸她臉頰一下。

    這時,那少女才發出聲音。

     她喘着氣問:“你……你是誰?” “我是墨魚,你呢?” “墨魚,那是什麼東西?我是林玲,人家都叫我阿玲。

    墨魚是什麼東西?” 她的聲音很好聽,雖然在這種奇異情況之下,居然還有些撒嬌的味道。

     辛海客暗自搖遙頭,他想象得出一定有不少男性被她的聲音和态度所迷惑,以緻發生一些可笑的事情……自作多情。

     這種女人世上多的是,她們并非對你有意思,可是她天生的姿态和聲音,總會使你誤會。

     當然,結果大多數總是可憐的男人被椰榆被取笑,而最可悲的是,自己還要承認做錯! “墨魚就是墨魚,你不必再問。

    ”墨魚聲音盡力顯得很冷淡,可是連遠處的辛海客都知道不是那麼回事。

     他又道:“你半夜三更亂跑亂闖,為什麼?” 林玲低低驚叫一聲:“糟糕,我要趕到鎮上,我要請胡大夫到我家……” “請大夫?為什麼?是誰生病?” “是我的小侄子,好可憐,他才七個月……” 墨魚的笑聲相當刺耳,因為笑聲中連一點兒笑意成分都沒有:“我的看法卻不是這樣。

     你有了婆家沒有?” “婆家?”林玲被這驟然的,而又跟目前之事全然牽不上關系的問話,弄得楞住:“沒有,我還沒有訂親,你為什麼問?” “我不喜歡被騙,你家裡真的有個小侄子生病?” “真的呀,我幹嘛騙你?” “那個小嬰兒當真是你的侄子?”墨魚又發出刺耳的、毫無笑意的笑聲:“會不會是你自己的小孩子呢?” 林玲現在總算有點明白對方問她有沒有婆家這個古怪問題。

     但其實又并不是十分明白,因為她就算有婆家,那個生病的小孩子,仍然可以是她的侄子啊? 墨魚不徐不疾地伸出手去,林玲當然看得見他的動作,但盡管她極力盡快地側閃,結果卻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墨魚的手還是毫不匆急搭落于她左肩上。

    而墨魚的手好象有魔法似的,一被它碰上,林玲全身就沒有半絲力氣。

     因此她隻好用力尖叫,但才叫了半聲,喉嚨忽然有什麼東西堵住,不但叫不出聲,連呼吸也開始困難起來。

     “你若是答應不亂叫,我才讓你發得出聲音,不然的話,我讓你活活悶死!” 林玲一口氣堵住不上不上,那種窒息得快要死亡的恐懼,使她極度慌亂和震驚。

    她拼命想點頭,但可惜頭部以至全身都不聽指揮。

     在這最可怕的一刹那,忽然呼吸恢複通暢。

     林玲第一件事便是趕快大大吸一口氣,這時才發現原來空氣是這麼寶貴可愛,而且平生又以這一口氣最清新鮮甜。

     墨魚的手仍然搭在她肩上:“小騷蹄子,你聽着,我是有經驗的男人。

    ” 林玲一時既不能發聲回答,而事實上她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所以隻點頭表示她在聽着。

     “假如你有婆家,這種半夜三更請大夫的事,應該由别人去做。

    假如是你的侄子,那麼你哥哥嫂嫂或者别的家人做這件事才對。

    但為什麼是你自己呢?我猜猜看好不好?” 林玲現在哪敢說不? 事實墨魚也并非當真要得到她的同意。

     墨魚徑自說下去:“若果真有一個七個月大的嬰兒生病,那麼這個小東西,一定是你自己的。

    說得不好聽一點兒,他是個小野種!” 墨魚的推論,連辛海客也覺得很對。

     因為以林玲那種騷浪的聲音和樣子,大凡男人,都不免會覺得她已經不是那種自守,未懂人事的少女了。

     所以辛海客根本不理會林玲之事,他隻專心研究一個問題。

     那就是這個墨魚既然已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