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千首神像血宮布陷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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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賭徒咧嘴一笑,神情甚是滑稽。

    但旋即斂去,似是不敢在這位毒仙面前放肆。

    道:“如此可不大容易辦得到呢廠他用莊重口吻說話,反而使人覺得很不舒服。

     淩玉姬暗暗替他難過,忖道:“吳伯伯是何等英雄人物,居然這般害怕程仙子,教别人看了都為他氣短!” 毒仙程珠瞪他一眼,斥道:“有什麼難辦的?”吳忙道:“姑娘說得是,那有什麼難辦的……” 毒仙程珠道:“那麼你說她該怎麼辦?” 老賭徒怔一下,心想這原是你的主張,卻問起我來!口中卻不願頂撞,迅速忖想一下,道:“這事容易,侄女兒你把面紗對半撕開,隻挂上一片,這時半邊遮住,便遵從了父訓,半邊面不遮,亦不違慈命!” 這話本是滑稽,但淩玉姬卻笑不出聲,心中更加替他難過。

    她自然不曉得吳和程珠的複雜關系,隻當吳邏怕她毒功厲害,是以毫無鬥志。

     毒仙程珠道:“胡說,應當單日戴上面紗,雙日除下,才兼顧父母之命!” 老賭徒道:“對,對,可笑老賭徒竟想不到這法子……” 話聲未歇,楚南宮實在憋不住這口氣,朗聲喝道:“吳老前輩死則死耳,何須如此軟弱,教晚輩聽了心酸!” 老賭徒面色微變,飛快看毒仙程珠一眼,見她毫無變動,一時猜不出她的心意,當下怒喝道:“後生小子膽敢如此狂妄,待老夫取你性命!”當下作勢欲躍,毒仙程珠擺手道:“别動,你想早一步出手把他點昏是不是?” 接着轉頭望住楚南宮,眼神電射,冰冷鋒快得如同利劍。

    卻見楚南官挺胸卓立,面上毫無懼色,當下點點頭,道:“果是一條不怕死的好漢子!” 楚南宮道:“程仙子謬譽之言不克當得,吳老前輩雖是極少在江湖行道,但剛才種種己顯示出宅心仁厚,滿腔正義。

    況且名列四絕,天下同欽。

    程仙子迫他露出此态,實在使人見而傷心!” 程珠哼一聲道:“他縱是置身鼎鎮之上,刀斧臨頭,也不會有絲毫懼色,你以為他不是個鐵掙掙的硬漢麼?” 楚南宮和淩玉姬都不覺一怔,吳隻苦笑一下,道:“姑娘過獎了!” 毒仙程珠沒有理他,厲聲道:“但你們可知道大凡一個人心中負疚含愧之時,就挺不直背脊骨麼?” 她徐徐轉回望着吳,眼中寒光四射,滿含殺機,厲聲道:“中原一惡食人秃王是你的什麼人?” 吳遐茫然道:“便是先師!” 她緊接着喝道:“你師父為人如何?” 吳道:“他雖是負有惡名,但其實是大仁大義大慈大悲之人,武功絕世,宇内無匹!” 程珠道:“他的武功天下第一,誰能害得死他?你說,最誰殺死他的?” 吳突然滾下兩行老淚,道:“是我殺死他的!” 程珠舉手指到他的尖上,厲聲道:“你以何種功夫殺害師父?” 吳道:“是用西域祈家的秘傳毒功!” 說到此處,楚南宮和淩玉姬兩人已經驚得呆了!他們甯願不信這是事實,但耳中聽得分明,眼中看得透楚,再也不是虛假之事。

     毒仙程珠仰天縱聲而笑,久久不絕。

    吳初時呆立如木,但笑聲起了不久之後,突然而色變得更加蒼白,額上汗珠滾滾流下。

     笑聲夏地中斷,之後,程珠凝目望住他,過了片刻,幽幽一歎,道:“我也隻好用祈家毒功取你性命,替秃爺爺報仇。

    唉!這也是先父嚴命,他說如果我不能替秃爺爺報仇,就不認我是程家之女!” 吳慢慢點頭,道:“我曉得了!但你心中也明白當日鑄成的大錯,實是出自誤會是也不是?”他的聲音已遠不如早先亮。

     毒仙程珠舉起衣袖,替他試掉面上汗珠,舉止之間,柔情如水,輕輕道:“我自然明白啦!但父母之命豈能違背?你死了以後,我也不會獨活,定必趕到黃泉之下與你相聚!” 她聲調凄楚,情深一片,隻聽得淩玉姬黯然下淚,楚南宮濃眉低垂。

     吳此時精神一振,道:“你何必等了這許多年?我别的都不擔心,隻擔心你心中沒有我,早知你心中有我,早就該結束了!” 毒仙程珠柔聲道:“我何嘗不想早點了結這段公案,可是其時帝疆四絕天下獨尊,未有後起之秀。

    你若是死了,誰來制衡這局面?現在已出了一個無名氏,足可頂替你的遺缺,我才敢出面了結此一公案!” 吳道:“你說得是,我隻顧到自己,實是不該!” 兩人相視微笑,滿面歡欣愉悅,宛如情侶,久别重逢,各自從對方眼中讀出心底千言萬語。

     淩玉姬哀叫一聲,道:“天啊,你們這等相愛,但隻是片刻快樂,不久你們都要死了……” 她提到“死”字,不禁打個寒戰。

    楚南宮長歎一聲,胸臆中被一種說不出的悲槍之情塞滿,恨不得能夠像淩玉姬一般流淚大哭。

     老賭徒吳邏微微一笑,雙眼不離程珠面上,口中答道:“心靈上的片刻滿足,更加可貴。

    你們看來雖短暫,但人生百年,其實也不過是彈指之事!” 毒仙程珠含笑吟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兩人當下攜手跳落地上,漫步而去。

    走出數丈,忽又折轉回來。

     淩玉姬心中頓時燃起無窮熱望,迎将上去。

    吳道:“有煩賢侄女得便轉告顔峰,那些飛鳥家畜皆是小珠所為。

    此人聰明機智;必能猜出。

    但此事已落老賭徒算中。

    老賭徒若不是情知大限在即,焉肯以人鬼八大劍做為賭注“ 淩玉姬聽他還是要死,心下凄然,答不出話。

     吳取出一本小冊子,輕輕一揚,小冊就飛落楚南宮懷中。

    他道:“楚老弟為人義膽俠骨,可代老賭徒擇徒傳授劍術,以免先師一生心血,随草木同腐。

    楚兄便中翻閱,必有神益!” 說罷便即轉身,攜着程珠玉手,飄然而去。

    隻聽程珠曼聲吟道:“人間盡是埋憂地,唯向蓬萊寄此身……”曼妙吟聲随風傳來,韻味清華超遠。

     淩玉姬和楚南宮直到兩人背影消逝,這才驚醒,但覺一切經曆,如夢如幻。

     當下一齊向來路走去,淩玉姬如癡如醉,反複吟詠“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廣和“人間盡是埋憂地,唯向蓬萊寄此身!”之句,中心徘測,情懷甚是蕭索! 不多一會兒,已經見到衆人。

    楚南宮把一切詳情說出來,隻聽得衆人都泛起訝駭憐惜之情。

     衆人走了數日,這一天中午時分抵達金陵,十二金錢趕先兩日到達,這時已安排好一切,由金陵最大的雙龍缥局局主石家兄弟招待,撥出一座住宅,布置好洞房喜事各物,又安排好其他一切細節。

     那座住宅甚是寬大,共有三進,廳房院落不下數十間,因此衆人都落腳此宅。

     當晚石氏昆仲大排筵席,竟達二十席之多,所有金陵附近有頭有面的武林人物都得到柬邀,元人不專程趕來。

     無名氏眼見武林中對自己如此尊崇推重,大覺快意,豪興飛揚。

    席問不免有表演絕技的節目,無名氏被大家硬推出席,隻好練了六招淩家十二散手,這時舉步投足之間,奧妙無窮。

    但席上衆人絕大部份都看不出奇妙,都隻随聲喝彩,并十分真誠熱烈。

    無名氏可不把别人的彩聲放在心上,卻暗觑淩玉姬一眼,心想這幾手練得神與意,極是高明,應該博得她贊許一笑,誰知淩玉姬眼皮微垂,竟似是沒有見到他獻技之屯 無名氏心中納悶,但這刻不便多問,快快回席。

    這時有人把鄂都秀士莫庸哄推出席,莫庸推辭不得,當下朗聲道:“大匠在前,莫某自應藏拙,無奈諸位盛意拳拳,隻好獻醜,因想如若練一趟拳腳,功力未純,難免謬誤百出,且亦平淡無奇,須得有勞神指丁岚兄一同搭擋,諸位意下如何?” 衆人酒酣耳熱,無不大聲喝彩,自有人将丁岚請了出席。

     丁岚道:“莫兄把兄弟弄了出來,不知有何妙策可博席上賓朋一笑?” 莫庸向他拱拱手,随即向衆人道:“丁兄的武功絕學,用不着兄弟多說,諸位早有耳聞。

    現下兄弟想請他當衆表演另一宗天下無雙的絕藝,那便是追蹤之技。

    先由丁兄拿了一件信物,走到屋外五百步之處,待兄弟去取回來,密密藏起……” 丁岚笑着搖手道:“尋覓匿物此追蹤人馬不知難上多少倍,莫兄真要兄弟出醜?” 莫庸道:“丁兄妙技天下皆知,何須謙遜?”當下從囊中掏現一塊漢玉交給丁岚。

     丁岚道:“莫兄這等堅持,兄弟隻好勉力一試!”接過玉佩,便走出屋外。

     衆人皆知莫庸取物之舉,表演身法,許多人都暗自準備計算時間。

    過了一會兒,莫庸道:“兄弟這就去把玉佩取回,然後由諸位指出藏放之處!” 隻見他雙肩微晃,快逾電掣般飛出屋外,有些武功稍差之輩,根本看不清楚,登時響起一片彩聲。

     隻一轉瞬間,莫庸在門口現身,手舉玉佩,道:“兄弟已将玉佩取回,藏放何處便請示知!” 衆人四下亂望,羅門居士道:“放在那兒便好,衆人轉頭望他,隻見他舉手指住屋頂。

     莫庸微笑點頭,飄身而起,身形在高達兩丈的橫梁下面略略一停,已把玉佩輕巧塞人梁底,接着飄墜下地,手指連屋梁也沒有碰到。

     衆人見了這等美妙身法,不禁大聲喝彩,當即有人出去把丁岚喊回來。

     神指丁岚踏人屋内,先閉上雙眼,用鼻子四下嗅了嗅,然後睜眼道:“兄弟要獻醜了!” 衆人都屏息靜氣,看他如何施為?神指丁岚低頭在地上看了一陣,銳利的目光逐一掠過席間衆人面上,竟沒有向屋頂看上一眼。

    衆人都猜他未曾查出線索,是以人人都不屋頂看。

     丁岚把衆人表情看了一遍之後,倏地哈哈大笑,飄身而起,身形拔空飛起之際,仍然低頭望住衆人。

     隻見他伸手一摸,從梁中取出那塊玉佩,随即飄墜地上,由始到終,都不曾向屋頂望了一眼。

     這等技藝的是舉世罕觀,神奇之極,衆人彩聲雷動,久久不絕。

     莫庸收回玉佩,與丁岚回到席上,美豔夫人道:“丁岚神乎其技,駭人聽聞,如肯将其中線索公布,當必更有趣味!” 丁岚起身道:“這等雕蟲小枝,不值一咽。

    兄弟就向各位說一說。

    第一要第線索是莫兄回去之後,忽然傳來一陣彩聲,兄弟當即得到一個啟示,便是莫兄定然在諸位賓朋之前表演了一手絕技,博得滿堂采聲,待得兄弟人來,四下一看,竟無絲毫蛛絲馬迹,因知莫兄将玉佩藏起之後,便不曾移動。

    參以早先的采聲,可知莫兄必是将玉佩放在高處,表演了一手輕功。

    ” 他略略一停,衆人都紛紛點頭,丁岚又道:“兄弟便從地面上計算莫兄上落位置,算準之後,便須證明這一項推想正确元訛。

    但兄弟卻不能先上去看看,須得一出手就将藏物取出,當下隻好在諸位神情中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