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省重闱義婢共登程 拯幽獄小郎親谒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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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在此,自必盡力照獲,勿勞挂念。

    "寶玉緻謝一番,又道:"還有下懷,冒昧幹渎。

    隻因家嫂王熙鳳沉淪地獄,罪限将滿,如可設法省釋,實出大德。

    "閻王道:"目下恰有個機會。

    昨日天庭诏下,因下界人心險惡,罪案重重,地獄中空納不盡。

    命我們覆勘輕罪,酌量減釋。

    令嫂事或可比援,容為設法。

    "寶玉大喜,重緻感謝。

    又說起妙玉罪滿出獄,尚洩幽途,求他送回太虛幻境歸冊。

    這是一紙公文,順水推舟之事,焉有不允?當下也答應了。

    直送寶玉至大堂前,登輿而别。

     寶玉回來,晴雯替換了衣服,便上前回明了賈代善、賈母,大家莫不歡喜。

    代善笑道:"情面大小,幽明一般,你此後又長些見識了。

    "過兩天,閻王擺着執事,打道來榮國府回拜寶玉。

    正值寶玉在東府裡,家人們照例擋駕。

    一時,寶玉從東府回來,至賈母處,賈母正和妙玉坐談。

    妙玉說起奉到公文,就要往太虛歸冊,深緻感謝。

    剛好寶玉走進來,妙玉見了不免抱愧。

    那兩朵紅雲,比上回下棋遇見時更為明顯,又露出一片感謝之誠,口中卻說不出。

    寶玉隻和平時一樣,說道:"妙師父此去太虛,随時聞教,足祛塵鄙了。

    "妙玉要想回答一句,不知說什麼是好,臉上更是紅一陣白一陣的。

    正趕上地府打發人來通知賈府去接鳳姐,賈母忙吩咐預備轎馬。

    妙玉便趁此興辭而去。

     大家聽說鳳姐放回,都喜出意外。

    隻晴雯嘴快,說道:"琏二奶奶向來要面子的,此番回來見了我們,看她如何誇口?"寶玉忙用眼色攔她,鴛鴦道:"鳳奶奶當了多少年的家,賠盡心力,把老太太、太太哄好了,背地裡弄得人人痛罵。

    我替她想也很不值得,如今又受了地獄的苦,那些活不要再提了。

    "賈母盼望許久,未見鳳姐來到,放心不下,又打發第二批人去打聽。

    正在吩咐,隻聽廊外丫頭們回道:"琏二奶奶來了。

    "随後就聽見鳳姐語聲道:"這不是到了家裡嗎?我頭一次來,可沒有一處不眼熟的。

    "一進屋,瞧見賈母,忙拜下去,含淚道:"我想不到還見得着老祖宗。

    "賈母也含淚摟住她道:"鳳丫頭,你可吃苦了。

    "鳳姐道:"老祖宗一向疼我,叫我有什麼臉再見你老人家呢?家裡頭當了幾年家,鬧到那麼天翻地覆,我想死了就完了。

    哪知道人家還不饒我呢?苦也吃夠了,臉也丢盡了。

    一輩子要強也算栽到地上沒法了,誰叫老祖宗錯疼了我,隻可當個癞貓、癞狗的養活着,我給你老人家當個粗使丫頭吧。

    "一面哭着一面說着。

    賈母聽她說得可憐,也哭了。

    鴛鴦勸道:"二奶奶好容易回來了,這不是大喜嗎,别招老太大傷心了。

    "鳳姐連忙将淚擦幹,這才和大家見禮,又給寶玉道謝。

    寶玉笑道:"你不要謝我,我也是受人之托。

    "鳳姐詫異道:"誰替我托你哪?"鴛鴦便将黛玉的話說了一遍。

    鳳姐道:"提起林妹妹來,我更對不起她。

    你們的事若有用着我的地方,就是下刀子,我也拼了去。

    "鴛鴦道:"人家早已由玉皇大帝主婚了,還用你去張羅嗎?"鳳姐聽了,更覺不好意思。

    見晴雯站在那裡,便搭拉着向她說道:"晴雯姐姐,那回你太抱屈了。

    都是大太太鬧的,我也插不上嘴去。

    後來寶二爺心心意意隻忘不了你,我還把柳五兒撥了去,說是要想着晴雯,隻看着五兒吧。

    "晴雯冷笑道:"多謝二奶奶,我算得什麼,哪裡跟得上襲人一角兒呢?"此時鳳姐正在左右受窘,隻聽賈母對鴛鴦道:"你同着二奶奶到後房,招呼她擦擦臉,換換衣服去吧。

    我還要帶她上去見見祖老太太呢。

    "便同鴛鴦去了。

    一時妝罷出來,依然粉香脂豔,仿佛另換了一個人似的。

    賈母笑道:"你們看鳳丫頭,經過這般困苦,并沒改了樣兒,可見也是有根基的。

    "鴛鴦要哄賈母喜歡,也跟着說道:"什麼人都有落難的時候,這也算不得什麼。

    也許将來還有後福呢!"賈母帶鳳姐到上屋見了賈源夫婦。

    賈源明知家事敗壞,由她而起,卻不便明說,隻說道:"你這幾年的苦處也受夠了,藉此得些經驗,做個儆戒,未必不是好處。

    "鳳姐雖然文理不深,卻也聽懂了,自覺羞愧。

    倒是國公夫人見她受盡苦處,不免慰問幾句。

    賈母怕鳳姐臉上挂不住,見賈源夫婦無話,便即帶她下來。

    又忙着替鳳姐布置屋子,安排床帳。

    鴛鴦道:"琏二奶奶早晚要到我們那裡歸冊子去,在這裡也住不了幾天,我替她收拾吧,老太太就别管了。

    "鳳姐見賈母仍然疼她,心裡也放松了一半。

    她在地獄的時候,一心指望着限滿釋放,倒也别無牽念。

    如今到了這裡,心是安了,卻不免思前想後。

    想到在家時有平兒、豐兒等貼身服侍,底下又有一班家人,媳婦們随事奉承,事權在手,何等顯赫。

    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