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警幻仙執柯慰莽玉 臨淮神緘劄谕嬌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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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去尋迎春,一面叫麝月去請鴛鴦也到迎春處商議。

     事有湊巧,迎春帶着司棋已向赤霞宮而來,在門外遇着。

    麝月眼尖,指與寶玉看道:"那來的不是二姑娘麼?"寶玉迎上前去叫道:"二姐姐。

    "迎春正走着路,冷不防倒吃了一驚,笑道:"寶兄弟,你們往哪裡去?"寶玉道:"正要去尋二姐姐呢。

    "迎春道:"我那裡屋子窄人又多,還是這裡好說話呢。

    "一路說着話已穿過廳房,直至中室坐定,迎春見此間鋪墊陳設非常富麗,歎道:"不料同到太虛,尚有仙凡之别。

    "想起自己生前的苦處,不免訴說一番。

    寶玉道:"我那回聽見二姐姐受的委屈就哭了好幾場,要太太把你接回來,再也别放你去。

    太太不但不依,還說我是孩子話,若依了我好多着呢。

    "迎春又問寶玉見過元妃沒有,又問他這幾年的經曆,寶玉一一回答,正說着話,麝月已接了鴛鴦同來。

    寶玉因她身殉賈母分外敬重,也照姐妹相待,将自己入山修道,以至玉旨賜婚,都和鴛鴦說了。

    又說到警幻要她二人同去做媒。

    迎春道:"從前見姑媽的時候我還小呢,隻怕姑媽也不記得了,再則我到了這裡從沒出過遠門,就要去怎麼辦呢?我也有我的意思。

    一則把這件事辦成了,也算補了老太太缺憾。

    二則見了姑老爺姑太太打聽着老太太的下落,我還要找她老人家去呢。

    "寶玉忙過來向迎春、鴛鴦各作了一揖道:"這件事全仗姐姐成全。

    "鴛鴦道:"小爺,你不用管了。

    回頭我去找仙姑和她商定行期,我們說起就走了,你隻聽喜信吧。

    "果然她們去後一兩日便同往臨準去了。

     看官你道黛玉這番抗表辭婚又是什麼意思呢?她自小與寶玉耳鬓厮磨,密愛輕憐,就存一種說不出來的心事,死去活來都是為此。

    一旦天公作美,由離複合也應該轉悲成喜才是。

    卻因她那回想起父母早亡,至今不得見面,心中無限感痛。

    後來也聽警幻說過林如海現做城隍,懸念之心因此更切。

    這番見了玉旨雖然是夙願所在,究竟怨恨寶玉的心未免還留些影子,又覺得這件事來得唐突,繼而又想起她的父母。

    心想:借此請命或許容她得見一面。

    這幾層也都是說不出口的,所以警幻問她隐衷,隻可吱唔不答。

    有時也記挂着寶玉,借事打發晴雯出去,暗中便中放她去安慰怡紅公子的。

    那晴雯哪裡知道,這兩天黛玉見迎春、鴛鴦沒來,又聽說她們同警幻出了遠門,也猜到為着此事,卻不便說得,每日悶着,隻撫琴觀書自遣。

    有時歪在她常坐的香妃榻上,思前相後傷心落淚。

    晴雯、金钏見她如此,時常想出話來替她解悶,世間或借話勸慰她,總沒對着黛玉的心事。

    那天正是林如海的冥壽,黛玉追想從前在鹽院衙裡必然要傳兩班戲,擺幾十席酒,那些鹽商綱總以及淮揚紳富,搶先送禮慶壽,何等熱鬧。

    黛玉那時雖小卻還記事,如今如海身後蕭條,又沒有承祧之子,恐怕連忌辰家祭也沒人管了。

    想到這裡更增悲感,便把幾上父丁鼎濃濃的熱了茗香,叫晴雯、金钏收拾些果品,無非雪藕、冰桃、交梨、火棗之類,也擺了大半桌子,自己肅誠跪拜,默祝了一番。

    然後起來歪在榻上歇息,還不斷的落淚,心想父親已成了神,我此番意思不知能否達到。

    又想起那年在湘館私祭,還有寶玉來安慰我,如今來了這幾天總見不着我,不知怎麼難過呢。

    正在幽感彈綿,晴雯忽從前院進來道:"姑娘快去瞧瞧吧,那仙草要開花了。

    "黛玉也覺稀罕,便同她緩步出去走到白玉欄邊,金钏兒正拿着瓊壺仙露繞欄遍灑,笑道:"姑娘你看這花骨朵兒,碧綠地帶點淺紅才好看呢。

    "原來那花蕊也似的建蘭抽箭,比蘭花朵還大,尖上微帶紅色,此時含苞未吐,又似小小荷葉,也有一兩瓣伸開的,所看的露珠分外滋潤,才至欄前已聞見陣陣清香。

    那一面靠站黛玉的娥娜迎入,翩跹欲舞,更有形容不出的姿态。

    黛玉細細賞玩一番,也想來了這幾年一直沒見它開花,此時忽然開了,莫非是應在喜事上?隻是我若不遇着父母,如何能辦喜事呢?回到房裡已是掌燈時候,想作幾句詩賞那奇花無奈心緒紛亂總寫不下去,直至枕上尚自凝思。

    一宿易過,到第二天,警幻和迎春、鴛鴦便已從臨淮帶了如海家信回來。

     原來迎春等随着警幻乘雲飛舉,當天就臨淮尋着城隍衙門,那些号房差役詢知是賈夫人的内親,不敢怠慢,即時通報。

    賈夫人懸念母親,聽說賈家人來,非常歡喜,即命人接進内衙,迎春、鴛鴦先上前拜見,賈夫人雖是多年不見,看那面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