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開吟社探春賞花 忤親庭賈環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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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你,我倒不知你有這個手藝。

    "莺兒笑道:"這還是我小時弄着玩的,今兒進園子來,瞧見那堤上的新柳嬌黃嫩綠,怪可愛的,一時高興,插了些花兒,弄了這麼一個。

    若拿回去,我們姑娘又要說我,隻可送到這兒來了。

    "湘雲道:"我聽說你的手兒巧得很,還會打絡子呢,你明兒空的時候給我打一兩件吧。

    "莺兒道:"我橫豎也沒多少事,姑奶奶要打什麼呢?"湘雲道:"明兒再說吧。

    "李纨道:"你們姑娘做什麼呢?"莺兒道:"姑娘正做詩呢。

    姨太太叨叨着不叫用心,也攔不住,剛才太太和平奶奶都去了,說了半天話,等太太走了姨太太說給平奶奶,玉奶奶也說不要用心的好。

    那知道平奶奶剛走,姨太太在裡屋歇着,姑娘又動起筆來了。

    "李纨道:"太太、奶奶一大堆,你們聽她說得多麼利落,若是寶二奶奶當了家,她不是第二個平兒麼?隻可惜寶二爺沒那福氣。

    "探春聽了,不覺長歎。

    隻見秋紋匆匆走來,手裡拿着信箋折疊的方勝兒,一見莺兒,忙道:"二奶奶叫你快回去!還說你這麼大了,還這麼貪玩,一到園子裡就不想回來了。

    "莺兒答應了,先自趕回,這裡秋紋見李纨将方勝兒呈上。

    說道:"寶二奶奶叫我送來的,還叫我回大奶奶,若是詩社的詩看完了,交給我帶回去,寶二奶奶要借看呢。

    "李纨先展開信箋與衆人同看,那上面寫的是: 名園清話,獨阻芳塵。

    吟社重開,欣傳盛箋,振璇閨之雅緒,知玉尺之總持。

    韻藻載揚,赓酬有續。

    溪桃堤柳,頓洗荒寒。

    莺榭燕簾,複逢韶麗。

    幸叨分韻,俾遙附于骥旄。

    爰感求音,聊自鳴其蚓曲,敢惜畫脂之陋。

    請追結軌之歡,譬猶霜鐘有例,應以銅山,庶免春宴無詩,罰從金谷。

     衆人都道:"很好的一篇尺牍。

    "再看那詩,是: 骀宕東風正及辰,九光散入绮羅塵。

     乍融绛蠟餘妝淚,錯認紅裙是幻身。

     春色酒痕仙苑夢,雨聲燈影小樓人。

     牽思愁問雕梁燕,明日來看綠葉新。

     湘雲道:"不但小啟雅隽,這首詩也要數她壓卷,隻是言外有無限感慨,她向來不肯說衰飒話,如今也未能免俗了。

    "探春道:"這詩隻覺凄婉,卻很含蓄,究竟是蘅蕪君的吐屬。

    "李纨道:"話到傷感,也不能怪她,一時有一時的心境,我們設身處地,又當如何呢?"侍書來回道:"飯擺齊了。

    "探春忙将衆人詩稿交秋紋帶去,一面邀岫煙、湘雲、紋、绮等入坐席間,肴馔不豐,卻甚精美,連替惜春預備的疏菜也非常可口。

    李纨正在稱贊,說道:"三妹妹真會調度,今兒倉促,主人也預備得如此齊整。

    "忽見彩雲走來,向探春悄悄的說了幾句話,探春登時變色,連忙催着上萊,衆人不便問得,一時飯罷,知探春有事,也就散了。

     原來王夫人尋探春為的是商量賈環之事。

    那賈環在東府裡随同練習騎射,起先以為珍蓉父子必是借此為名,暗中有些玩耍。

    數日之後,見那幫都是正經人,弓馬以外不過飲酒高談,他就不願常去,卻要借此出門。

    尋着賈芸、賈芹那些下流子弟,狂嫖濫賭、無所不為。

    在外用錢無非拖借撞騙,有時從家裡偷了出去,賈政隻道他在東府習武,哪知道這些事呢。

    有一天在錦香院挑了一個唱曲的,名叫紅嬌,那紅嬌另交了一位闊公子,乃是京營謝遊擊之子謝麟,見謝公子有錢有勢,自然傾心于他,哪裡把賈環看在眼裡。

    賈環心中不忿,暗地裡買了一幫地棍,在花街柳巷截住謝麟,飽打了一頓,謝麟本來地面熟習,偵知是賈環所為,恨之切齒,卻因老輩與賈府世交,又事由歌院而起,回家不敢明說,想來想去隻可暗圖報複。

    尚未下手,賈環隻當他甘心吃了啞吧虧,那膽子越發壯了,勾結了許多狐群狗黨,在京城内外訛詐鋪戶,搶劫娼寮,已非一次。

    那天在西海子茶棚裡閑坐,跟着十來個地棍,都是他的打手。

    剛剛好遇見一個老頭子帶着女兒走過,那女兒才十五六歲,油頭粉面,也有七八分姿色。

    見賈環打扮得邪氣,無意中瞧他一眼,勾起賈環邪火,立時起個暗号,七八個地棍蜂擁直前,把那女兒搶去,任她啼哭叫喊,也沒人理會。

    那老頭子如何肯舍,拼命大喊道:"救命哪!搶人啦!"卻被地棍們趕回來,找補了一頓好打,許多看熱鬧的心中隻管不平,卻怕吃眼前虧。

    等到他們走遠才敢去看那老頭子,有替他上傷藥的,也有替他雇跑海車,還有說幾句公道話安慰他的。

    這已經是仗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