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華嶽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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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裡并無一個下人。

     關勝刀袖刀割肉,往桌上翻花大滾的炭鍋裡扔去;而徐離楓親手執了壺,在杯中斟酒;桌邊還有三十六七歲的一位,正收拾着炭核兒。

    他腰後插了一雙短戟,襟前繡着紫色蘭花紋樣,卻是紫旗使章钊了。

    章钊面色泛着淤青色,右臂連胸口,鼓鼓囊囊地突出一塊,顯然包着極厚的繃帶。

    這是孟式鵬奪走總舵門前大旗時,給他留下的傷。

     駱明侖傷勢如何?大總管被徐離楓的兩個心腹弟子引進來時,目光在大廳裡掃過,劈頭便問了這麼一句。

     剛剛把藥煎好,勉強喂了進去。

    徐離楓歎了口氣。

     默客怎麼還沒回來?關勝刀盯着大總管身後,微有些詫異。

     大總管撣衣坐下,道:我另有事委他去了。

     莫非是向山上求援?徐離楓驚道。

     哦,大總管瞥着他,你覺得不該? 徐離楓撸了撸須子,略有些為難道:大總管的調動,自然沒在下插言的餘地,隻是如今山上的情形正是危急之時 關勝刀不以為然地聳了下鼻子,道:不是我堕自家威風,太行環鎖十三堡和濟南龍泉會,論實力不比我們差,他們都收拾不了這姓孟的,若是山上不來人管管,難道就由着這姓孟的鬧麼? 老三!徐離楓瞪了他一眼,無奈地道,你也不想想如今山上的情勢! 什麼情勢?關勝刀端起酒杯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嘴下去,往桌上惡狠狠地一摔,如今不論山上山下,衆意都屬大總管,那女人想奪權?把她攆出去便是! 大總管一直抿着的嘴角往上揚了一揚,攆出去?呵,人家可是金陵李家的大小姐,蜀中劉家的外孫女關旗使果然豪邁,竟要一統江湖麼? 這關勝刀頓時紅了臉,期期了半晌,才小聲道:其實我瞧她和娘家弟弟也很生分,嫁過來這麼多年了,也就是明面上有些禮儀往來,私下裡卻決無走動。

     生分歸生分,關系是關系,徐離楓聽不下去了,低喝了一聲:當初她嫁過來,是兩家結盟的緣故,若是這層關系去了,麻煩可就多了。

     隻消看曆代王朝興衰,便可知大富大貴之家裡面,總難得子嗣昌旺。

    陳家百年前開始在華山立足。

    從起先習劍行醫,到後來漸漸成為一方武林大豪,再到與金陵李家、蜀中劉家合縱瓜分江湖勢力,便隐隐有了江湖帝王的聲威。

    然而正是從陳老爺子這一代開始,幾個兄弟各有事故夭亡,老爺子自己又因為練功岔氣,有了一位少爺以後,便再無所出。

    這位少爺偏偏一生下來,就體質虛弱,絕不是學武的料子。

    老爺子眼見家業無人可繼承,不得已之下想了個主意即然兒子不成,便找個能理家的媳婦先撐一陣。

     那一年金陵李家家主亡故,李家十七歲的長女李歆慈一手撫養幼弟,支撐門楣。

    在一份囊括數十股勢力紛争的協議簽定後,老爺子襄助李家将世仇九歌劍客逐出關外,李歆慈也就接下了陳家送來的聘禮。

     大總管舉了手中杯子,微歎口氣道:我無非怕來日有武曌之禍,因此才望老爺子将家事委派給我。

    孫少爺聰明過人,等他成年,我便可交還與他,自己雲遊天下覓地清修。

    隻是外間人看來,恐怕都覺得我有奪權的心,唉,卻也犯不着一一去辨解了。

     大總管的心,我們自然明白。

    隻是老爺子的病情也拖了有兩三個月了,到底徐離楓見鍋中肉已熟,就給大總管夾了幾筷。

     大總管嚼着肉,道:我三日前離山,前夜老爺子還清醒了小半個時辰,也交代了許多,隻是卻依然不肯在這件事上說話。

    如今天下名醫,十有七八在蓮花峰上,可誰也說不上大事到底會在哪天?我這次下來,實在心中惴惴,唯恐得到消息,再也不能見老爺子一面。

    他聲音哽咽,嗟歎不已。

     半晌之後,徐離楓猶豫着道:雖說早些年走失了孫小姐,然而孫少爺總是少夫人親生的,老爺子無非是想着她将來總要把權交到兒女手上他話說了一半,兩片嘴唇突然不自覺地僵在空中。

    他看到大總管的兩頰上泛起一股青森森的氣息,那氣息彌漫開,像是強忍着狂笑,又像是在暴怒邊緣種種情緒似乎積得太久,最終醞釀成了這樣一種不可說、不能說、無從說起的詭異神情。

     關、章二人也不自覺地放了筷子,帶着點傻氣瞪着他。

    廳裡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