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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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先在那裹住著吧!等到把老叔和老太太安葬完了,姑娘再想久遠之計。

    ”秀蓮姑娘一面拭淚,一面說:“我還想甚麼久遠之計,反正我還算是俞家的女兒;但是我不能忘了我曾許配孟家,我也不能再嫁别人!”崔三一聽姑娘說這樣的話,他也不敢再作進一步的勸解。

    當日他就給姑娘把裡院的屋子收拾好了,請姑娘去住。

     從此秀蓮姑娘就住在她的故居,終日依然青衣素服,永不出門。

    茶水飯食都由崔三夫婦給預備。

     秀蓮姑娘在家中無事,有時也自己做些針黹,不過她卻不敢把武藝抛下。

    因為這身武藝是她父親的傳授;同時又想起自己在外尚有許多仇人,将來難免再以刀劍相拚。

    所以她每天晨起,必要打一趟拳,練一趟雙刀;夜間還有時起來,練習蹿房越脊的功夫- 了些日,巨鹿縣城裡的人,又都知道俞老雕的那個美貌絕倫的女兒現在又回來了。

    這風吹到泰德和糧店裡,卻又被那梁文錦、席仲孝兩個人聽見。

    本來梁文錦自從春天在俞家挨了打,他就沒有臉再到巨鹿來,後來俞家父女離了巨鹿,他才慢慢溜到這裡。

    那席仲孝自然是永遠跟他作搭檔,兩人各在巨鹿戀著一個私娼,一月内,他們總要在這裹住上十幾天。

     這以,兩人在泰德和糧店裡聽說俞秀蓮回來的事,那梁文錦立刻又要回南宮去。

    席仲孝就譏笑他說:“怎麼,你怕她呀?”梁文錦說;“我也不是怕她;不過我早先發過誓,隻要她姓俞的在巨鹿住,我就不到這裡來!”席仲孝笑著說:“你倒真有記性,挨過一回打,永遠忘不了痛。

    現在你沒聽人說嗎?俞老頭子和俞老婆兒全都死在外頭啦,甚麼孟家的二少爺也死了。

    現在俞姑娘是回到家裡來守望門寡。

    就憑她那不到二十歲的人兒,要守得住,我敢賭點甚麼!文錦,你趁著這時候再鑽一鑽,管保成功。

    ”梁文錦一聽,本來心裡很有點動搖,可是後來一想:我别再去挨那傻打了!我梁少東家拿出錢來買女人,有多麼省事,誰找那玫瑰花兒去紮手呢?于是,梁文錦嬉笑著說:“仲孝,我不上你這個當。

    你要是有這個心,你可以鑽一鑽,鑽上了我佩服你的本事。

    ”席仲孝搖頭說:“我向來是叫女人巴結我,我不去巴結女人。

    ”又說:“現在李慕白回可是回來了,不如咱們再去激一激他,叫他們唱一會戲,給咱們開開心。

    ”梁文錦一聽提起李慕白,他又不由發出一陣妒恨,就說:“找那個倒黴鬼幹甚麼!李慕白到了一趟北京,混了快有一年,事情也沒找著。

    回來是又黑又瘦,比蘇秦還不如。

    現在在家裡連人都不敢見,我就沒去瞧過他一回。

    ” 席仲孝明知是梁文錦恐怕把李慕白找來,李慕白真個把俞姑娘弄到手裡,那時得把他氣死;所以他才這樣攔阻。

    當下席仲孝隻笑了笑,再也沒說甚麼。

    因為梁文錦即日要走,他也隻好跟著梁文錦又回到南宮。

    到了家中,他卻忘不了那俞秀蓮的事,就瞞著梁文錦來找李慕白。

     原來此時李慕白已然回到家中,他叔父母因為李慕白去了一趟北京,事情既沒找著,錢也沒掙回來,反倒弄得面黃肌瘦,終日愁眉不展,因此對他十分冷淡。

    并且言語之間,還說是李慕白一定在北京眠花宿柳,打架毆人,所以才弄成這個樣子。

    李慕白卻也不管他叔父母對他的态度怎樣,他隻時時難忘了自己這一年以來的遭遇。

    那俞秀蓮姑娘的俠骨芳姿,謝纖娘的悲慘結局,孟思昭,一位意志堅忍勇敢有為的人,竟為自己的事而慘死,以及鐵小貝勒的愛才仗義,德嘯峰的慷慨熱心,這一切的事時時在他眼前浮現,心中湧起。

     他就想:俞秀蓮那方面的誤會,雖然自己不必再去解釋。

    但是她在那天雪後氣走了之後,究竟往哪裡去了?是回巨鹿,或是往宣化去了?自己應知道知道,才好放心。

    謝纖娘死後,自己資助她母親幾十兩銀子,諒那謝老媽媽一時不至有凍餒之虞。

    不過她埋葬在何處,自己也應當看看去啊! 因此李慕白想好,明春天暖之時自己再在北京一趟,先到高陽孟思昭的墳墓吊祭一番;然後即入京城,見鐵小貝勒叩謝當初營救之恩;并看望德嘯峰,以踐那天風雪出都,德嘯峰相送時所訂之約; 末後看看謝纖娘埋骨之處,以盡餘情。

    至于黃骥北縷次向自己加以侵害的仇恨,張玉瑾與自己的勝負未分,以及史胖子的一切事情,他倒未放在心上。

    因為現在的李慕白已然心灰意冷,現在隻思量将來是怎樣報俠友之恩,補情天之恨,卻不願再與一般江湖人争雌雄、定生死了。

    并且回到家裡之後,除了一兩家親戚,不得不去見見之外,其餘的同學及友人,他一一謝絕。

    隻有席仲孝曾來看過他一次;- 他也說是自己在路上受了風寒,身體不舒适,所以并沒與席仲孝談多少話。

     這天是臘月中旬,昨天下了一場大雪,今日雪後天晴。

    李慕白就在茅舍前,踏著地上的殘雲散步,心裡卻不斷地回憶他那些殘情舊恨。

    散步了一會,這時就見遠遠約有一人前來。

    來到臨近,李慕白牙看出是席仲孝,心裡不禁發出一種厭煩。

    暗道:他幹甚麼又來了? 這時席仲孝踏雪走著,面上帶著笑容,來到臨近。

    他就招呼李慕白說:“慕白師弟,你今天覺得病好些了吧?”李慕白就也迎上去含笑說道:“今天才下過雪,路又難走,師兄你何必還來看我?” 席仲孝卻笑著說:“若不是下雪,昨天我就來了。

    我現在來,第一是看看你的病好了沒有,第二……”說的時候他拍了拍李慕白的肩膀,就哼著鼻子笑著,接著說:“我是來再給你報個喜信兒!” 李慕白一聽,不獨心中更加厭煩,且有怒意,就繃著臉說:“你怎麼又來拿我打耍!”席仲孝笑著說:“這回不是打耍,真是喜信兒。

    走,咱們到屋裡說去!”當下席仲孝拉李慕白到屋中。

    李慕白此時已滿面愁容,連歎幾口氣,說道:“你坐下,咱們可以談些别的話。

    千萬别提甚麼叫喜信兒,我現在厭煩聽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