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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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我的傷大概治不好了,你們也不必費事去請大夫。

    ”又望著李慕白說:“李大哥,你來了很好!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就是我死了也甘心!”于是這孟思昭就述說他以往的曆史。

     原來孟思昭因為幼年時曾從家中逃走過一回,在口外各處流浪,學了一身好武藝。

    後來回到家中,他父親孟永祥雖然對他仍有父子之情,但總不如對長子那樣的疼愛。

    孟思昭的胞兄孟恩昶為人驕傲毒狠,行為又不正,因欲父死之後獨-家産,所以對孟恩昭就處處逼迫。

    思昭本想要離家他往,可是又因他父親已為他訂下俞秀蓮姑娘為妻。

    思昭聽人說秀蓮不但貌美,而且有一身好武藝,因此孟思昭隻得忍氣吞聲,想著過兩年與俞秀蓮完婚之後,再行離家到外面去闖一番事業。

    不料在去年春天,-化府的惡霸張萬頃竟強占有夫之婦。

    孟思昭聽說了,就氣憤不平,提著寶劍找到張萬頃的家中,将那張萬頃的兩縧腿全都砍掉。

    然後他身邊一文不帶就逃出了宣化,在外面飄流了些日。

    他雖然有一身好武藝,但不屑與江湖人為伍,更不肯做那些盜賊的勾當,所以落得十分窮困。

     後來他在北京遇見了舊日在口外相識的一個喇嘛僧,這個喇嘛僧也知道他在宣化闖禍的事情,便勸他說:“你把這張萬頃砍成了殘廢,他們現在已告到官中,派人往各處捉拿你了。

    張萬頃的叔父張太監,是宮中的大總管,極有勢力,若叫他們把你捉住時,你一定活不了。

    所以你得趕緊找個地方安身,過上二三年,案情一擱置起來,那時你再出頭,也就沒有甚麼妨礙了。

    ”于是就叫孟恩昭改換了姓名,喇嘛僧便把他薦到鐵小貝勒的府中。

     本想鐵小貝勒平日最喜歡會武藝的人,一定能對孟思昭另眼看待。

    可是想不到孟恩昭一到鐵貝勒府,鐵小貝勒見他衣服褴褛,相貌不揚,便沒有怎樣注意他,竟派他到馬圈中去做刷馬的賤役。

    孟思昭本來性情孤高狂傲,他見鐵小貝勒對他不加重視,他也就不願再顯身手,以邀恩寵,所以他在這裡隻想暫且耐時,将來張萬頃的案子一冷了,自己再往外省去闖蕩。

    倘能得些事業,便親往巨鹿去迎娶俞秀蓮姑娘。

     不料後來卻遇著了李慕白,李慕白能于賤役之中看出孟思昭是位英雄,孟思昭就不禁感念知己之情。

    而且李慕白的名聲、武藝和人品,尤為孟思昭所傾慕,所以當李慕白卧病之時,孟思昭便殷勤服侍。

     相處多日,二人的友情日深,孟思昭就想要把真實姓名和來曆一一告訴慕白。

    不料這話尚未出口,李慕白就把他自己戀慕俞秀蓮的事情,無意之中向孟思昭說出來了。

    雖然李慕白說得明白,他與秀蓮姑娘毫無越禮的地方,而且因為事情的不可能,早已不敢有甚麼希望了,可是孟思昭聽了,心中卻十分難過,他就想:“李慕白早先曾向秀蓮比武求婚,後來又幫助他父女殺退仇人,并為俞老镖頭打點過官司;俞老镖頭死在半路,也是李慕白幫助給葬理的。

    雖然李慕白是個光明正大的人,不能與秀蓮有甚麼暧昧之事,但他們在路上相處多日,彼此必有羨慕之情,隻因為我孟思昭一人,使他們不能彼此接近。

    秀蓮對于李慕白的恩義不能報答,内心不知要怎樣傷感;李慕白是因為在秀蓮身上失了意,所以他才志氣頹靡,才發生迷戀謝翠纖,以及坐牢得病種種事情。

    ” 孟思昭如此一想,就覺得自己十分慚愧,十分傷心,暗中責問自己說:“我雖然自幼與秀蓮訂婚,但我們卻未曾見過一面。

    我在家中不見容于父兄,得罪了豪紳,闖下了大渦,不敢出面見人。

    如今做著刷馬的賤役,自身衣食都不能維持,我又哪一點配與秀蓮姑娘成為夫婦呢?反觀李慕白,不但他人才出衆,武藝高強,而且在京中又有很大名聲,認識許多好友。

    秀蓮若嫁了他,也不辱沒了她的才貌,我何必在其中作梗呢!”所以後來他讀了德嘯峰給李慕白的信,知道秀蓮姑娘将要來到北京,因為一時的傷心難忍,露出形迹來,便被李慕白識出。

    他當時奪門而逃,就想:“李慕白如今既知道自己是孟思昭,他縱是傷著心,也要等俞姑娘來到,促成自己婚事。

    到時自己又有甚麼臉面去見秀蓮姑娘呢?”所以孟思昭才借馬盜劍,走出北京,迎到高陽道上,想與苗振山、張玉瑾拼死,以酬李慕白知己之情,而成全俞秀蓮終生的幸。

     如今他簡略地把内心的衷曲都向李慕白傾出,雖然話才說完,傷處就是一陣劇痛,頭部發昏,暈-稅胩欤方才呻吟著緩醒過來,但他的心中此時是快慰極了,便微睜開他那雙大眼,瘦臉上湧出微笑,向李慕白說:“李大哥,大英雄應當慷慨爽快;心裡覺得可以做的事,便要直接去做,不可矯揉造作,像書生秀才一般。

    還是那句話,俞家姑娘雖與我有婚姻之名,但我們卻一點緣份也沒有。

    我若活著也是無力迎娶她,何況現在我又快要死了呢!李大哥你既對她很有恩情,又有德嘯峰等朋友們給撮合著,你就不妨應允了,姑娘也可因此得個依靠。

    至于我,你應當認為我就是鐵府馬圈裡的小俞,不要想著我是甚麼孟思昭!” 李慕白本來聽孟思昭說了他以往的事情,心裡就像劍紮槍戳一般的難過,用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壓制不住那汪然的眼淚。

    本想要跟孟恩昭去解說争辯,表明自己當先與俞姑娘是毫無私情;甚至同行千裡,彼此并未說過幾句話,你不應當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