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關燈
晚間,德嘯峰回到家中,剛進到内宅,坐下歇了一會,德大奶奶就說:“你走後,把那些話都跟她說了。

    她哭了一場,并說還要見你細問一問。

    ”德嘯峰就皺眉說:“咳,也就是這麼一件事。

    孟恩昭到底是怎麼一個人?連我也不知道啊!她要細問,應當叫她問李慕白去。

    可是李慕白現在又不願見她的面,你說這件事麻煩不麻煩!”說著連聲歎氣。

    德大奶奶還沒有答言,忽見一個仆婦進到屋裡,說看:“老爺,俞小姐要見你。

    ” 德嘯峰趕緊站起身來,就見俞秀蓮姑娘進屋來了,德大奶奶趕緊讓座。

    俞姑娘并不坐下,就面帶悲哀與羞澀之色,微蹙雙眉,向德嘯峰說:“五哥,孟恩昭的事,你到底是聽李慕白怎麼說的?” 德嘯峰聽俞秀蓮姑娘這樣一問,自己也覺得這件事的詳情,難以說出口去,不由急得頭上汗出涔涔。

    著了半天急,才說:“說的是呢!那位孟兄弟的脾氣也太古怪了!”俞秀蓮姑娘卻搖頭說:“不然!我想一定有緣故,我要問問李慕白去!”德嘯峰說:“李慕白住在廟裡,姑娘去有許多不便。

    再說今天也晚了!”說話時,他在燈光下去看俞姑娘。

    隻見俞姑娘,青衣青裙,愁容滿面,且含有一種怒意。

    德嘯峰平常是一個爽直豪放的人,可是現在他對俞姑娘竟連話也說不出來。

    唉聲歎氣了半天,看見秀蓮姑娘在旁邊椅子上坐下了,掏出手絹來找眼淚。

    德嘯峰才安慰著秀蓮說:“姑娘别著急,明天我在家裡請鐵小貝勒、邱廣超跟李慕白、楊健堂等人吃飯,我們大家再想想辦法。

    一定能夠把孟兄弟找回來!”- 嵝懔姑娘聽了,點了點頭,用手絹拭了拭眼淚,就說:“德五哥多分心吧!最好我明天能見一見李慕白!”德嘯峰連說:“一定見得著他。

    明天他若來,我先叫他到裡院來。

    ”俞秀蓮姑娘聽了這話,才認為滿意,就站起身來出屋去了。

     出了屋子,就聽屋内德嘯峰,仿佛歎著氣說:“李慕白也太怪僻,要想永遠不見俞姑娘的面,哪成呢?”俞秀蓮聽罷,又吃了一驚,趕緊止住腳步。

    眼望著那鋪滿月光的窗子,側耳往裡靜聽,但再聽不見德嘯峰說話的聲音了。

     少時,那仆婦就出屋來。

    秀蓮姑娘趕緊走回她住的那間屋裡,倚在燈下,一面拭著眼淚,一面尋思。

    就想孟恩昭的走,一定是與李慕白有關。

    可是李慕白為甚麼不願見我的面呢?雖然素知李慕白慷慨正直,不能胡亂的猜他,但是現在的事情,實在令人可疑。

    又想到自己父母并皆逝去,在孟家受了不少欺辱;幸仗自己有一身武功,才能風塵仆仆,出外來找孟恩昭。

    不料孟恩昭一曉得我來,他反倒走了,咳!此人也未免太無情了!這樣想著,眼淚不禁撲簌簌地落下。

     提刀闖宴泣涕詢真情走馬離京死生酬義友俞秀蓮哭泣了半夜,方才歇下,就等待明天,要面會李慕白,細詢詳情。

    當日晚間,德嘯峰囑咐了廚房和仆人們,說是明天都要特别早起,好打掃廳堂,預備篷席。

     次日,德宅的上下特别的忙。

    那神槍楊健堂很早就來了,一進門就向德嘯峰說:“我聽說那冒寶昆已把苗振山、張玉瑾請來,都快到保定府了。

    ”德嘯峰聽了,心中未免有點發顫,因為苗、張二人被邀前來,雖說是找李慕白,可是與自己不無關系。

    這幾個月來,誰不知道李慕白是自己頂好的朋友呀!苗振山、張玉瑾打不了李慕白,還打不了自己嗎?雖然心裡不禁發著愁,可是今天自己家裡請著客,請的是北京城内著名的一位鐵二爺和一位世襲侯爺,這都是旁人所請不到的客。

    因此也就打起精神來,不把仇敵将至的事放在心上了。

     當下德嘯峰、楊健堂二人談了些閑話,李慕白就到來了。

    德嘯峰就對李慕白說明俞秀蓮姑娘一定要見他的事。

    李慕白聽了,卻十分為難,發了半天愁,就歎息道:“不要說我現在-輝訃俞姑娘,即使見了她,我也不能說孟恩昭到底是因為甚麼走去的。

    現在我隻盼望那苗、張二人快些來,我們決了勝負。

    我除非是傷了死了,否則我必要遍遊各處,把孟恩昭找看,強迫著叫他來見俞姑娘。

    ”德嘯峰皺著眉說:“我想你總是見她的面,跟她說一說才好。

    你是不知道?那位姑娘雖然講情理,脾氣也不壞。

    可是說起話時,總是繃著臉。

    不瞞兄弟,我真有點怯她!”李慕白聽了德嘯峰這話,又是為難。

    想了半天,就覺得自己若是與俞姑娘見了面,也是不能把孟恩昭逃走的原因說出口去。

    德嘯峰皺著眉,與李慕白愁顔相對,想不出來一點辦法,楊健堂在旁倒是說:“就暫且這麼支吾著俞姑娘吧!我們趕緊想個法子,把孟恩昭找回來就是了。

    ”李慕白點頭說:“也就隻有此一法。

    若沒有苗振山、張玉瑾這件事,我早就離開北京找他去了。

    ”德嘯峰聽了,卻搖著頭,心說:孟恩昭他一個流浪漢,他騎著快馬走了,江湖茫茫,你們哪裡尋找他去呀?剛要說話,這時壽兒就進來禀報,說是邱小侯爺來了。

     這位銀槍将軍邱廣超,年紀不過是二十七八歲,生得相貌英俊,身材魁偉。

    當日他穿的是藍緞棉袍,玄色絨的馬褂;足登官靴;頭上戴著便帽,帽上鑲著一塊賈石,更顯出富貴英俊。

    一進客廳,就問哪位是李慕白,德嘯峰給李慕白向邱廣超引見。

    邱廣超連道久仰,說話時用目打量著李慕白。

    德嘯峰恭恭敬敬地請邱廣超在上首坐下。

    邱廣超謙遜了半夭,方在次席落座。

     那神槍楊健堂,早先曾作過邱府的教槍師傅,所以與邱廣超彼此之間,沒有甚麼客氣,就說:“廣超,你跟瘦彌陀黃四是至好,現在黃四托了一個姓冒的,請了吞舟魚苗振山、金槍張玉瑾,要跟這位李爺并命,眼看著他們就要來了,難道你也不管一管嗎?” 邱僅超帶著羞慚之色,歎了口氣-:“在前許多日,我就找黃骥北去,勸他不要如此,但黃骥北卻繃著臉不認。

    他說他踉李慕白本來無仇,也不認得甚麼姓冒的。

    苗振山和張玉瑾要來到北京的事,他連聽說也沒有聽說,所以我們為此事還幾乎弄得翻了臉!” 李慕白在旁勸道:“邱兄與黃骥北是多年至交,也不要因為我的事,就傷了交情!”邱廣超搖頭說:“不要這樣說,果然黃骥北若是拿出許多錢,由外省請來人,與咱們作對,那我可就不怕得罪他了。

    我一定要與那苗振山、張玉瑾等輩幾個高低,給咱們京城的朋友們争一口氣!” 邱廣超說這話時,激昂慷慨,真像是要替李慕白打抱不平。

    神槍楊健堂也說:“對,邱兄弟,你應該這樣辦。

    别人咱們可以不管,惟獨那個金槍張玉瑾,咱們值得門一鬥。

    要不然,兄弟你的銀槍、我的神槍,就都不用再見人了!”德嘯峰在旁說:“好極了,我現在倒盼著那金槍張玉瑾快些來了,要瞧著他在你們二位的槍下吃個大虧!” 邱廣超、楊健堂二人聽了德嘯峰這話,越發意氣勃勃。

    這時鐵小貝勒又來到,罘人把他迎進客廳,讓在上首落座。

    鐵小貝勒笑著向衆人說:“你們聽見沒有?那吞舟魚苗振山、金槍張玉瑾,還有甚麼鐵塔何三虎、紫臉鬼何七虎、女魔王何劍娥等人,全都過了保定,三兩天就到京都來了。

    現在瘦彌陀黃骥北整天躲在家裡,有許多耳報神給他送信。

    他又派了許多地痞光棍們到茶館酒肆去傳揚,說是甚麼李慕白跟德嘯峰快倒黴了,現在河南來了一些英雄,要跟他們拼命來了。

    這回李慕白非得送了命,德嘯峰非要落得傾家蕩産不可!”- 钅槳滋了,氣得面色改變,眼睛瞪起,德嘯峰卻微微冷笑,說道:“不知我怎會得罪了黃骥北?他一定要使我傾家蕩産才甘心!其實我這點家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