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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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都把眼睛看到德嘯峰的身上。

    德嘯峰的臉上微帶怒色,就把水煙袋放下,走将過來。

    衆人都說:“德五爺來了!” 德嘯峰一看,這打架的共有五六個人。

    其中一個德嘯峰認得,是在緞庫當差的恩保,素日專好摔私跤,有個外号叫硬腿恩子。

    那五個人都穿著白布褲褂,個個都是身體健壯,挺胸脯壯胳膊,氣勢淘淘,仿佛立刻就要把硬腿恩子揪倒了,打他一頓才出氣。

     硬腿恩子也是東南城站得起來的朋友,哪肯服這口氣;他先前是拍著胸脯要跟那幾個人打架,如今一見德嘯峰來,他就搶先說:“德五爺,你給評評理兒;他們在前頭坐著,我在後頭坐著;我的煙袋沒留神,燙了他一下。

    我趕緊跟他說一聲沒瞧兒,不也就完了嗎?可是他們還是這樣不依不饒。

    ”那幾個人中有一個高大的漢子,氣得紫漲著臉,脖子上跳著紅筋說:“你們前前後後的人都聽見了,剛才他是這麼說話啦嗎?他不罵我,我還罵他呢!” 德嘯峰曉得平日硬腿恩子專愛欺負外鄉人。

    剛才恩子用煙袋燙了人,他嘴裡一定還說不好聽的話,遂就擺手說:“得啦,完了,完了!為一點小事,不必攪得人家也不能好好看戲!你們三位都沖著我,誰也不必言語了。

    ” 本來向來無論甚麼事,隻要德嘯峰說幾句話,沒有不了結的;現在硬腿恩子倒是不言語了,可是那個高大漢子并不知德嘯峰是怎樣的人,他見四圍的人對于德嘯峰都很恭維,他看著生氣,就向德嘯峰翻了臉說:“我不認得你,憑甚麼沖著你就完了?你是甚麼東西!” 他這一罵,實在叫德嘯峰的臉上下不來。

    旁邊的人也都看著事情要不好。

    隻見德嘯峰把眼一瞪,說:“混蛋,給你們臉你不要臉,還開口罵人,滾出來!”那長大漢子擎起茶壺向德嘯峰就打。

    德嘯峰一閃身,那茶壺打在另一個人的頭上。

    當時戲樓内越發大亂起來。

    德嘯峰一把将那人拉得離開座位,說:“咱們出去,在這兒攪别人不算好朋友!”那高大漢子也氣昂昂地說:“出去就出去!”當下跟這人在一起的那四個人,也都站起身來跟著出去。

     李慕白、硬腿恩子,還有許多看戲的人,現在都不看戲了,卻看鐵掌德嘯峰跟那幾個人打架,蜂擁著出了戲樓。

    隻見剛才在門前蹲著的那幾個地痞,也都脫成光膀子,露著寬闆帶子,小褂搭在肩膀上,搖搖擺擺地一齊過來向德嘯峰說:“德五爺,不用你生氣;隻要你吩咐一句話,我們就上手!” 德嘯峰說:“你們往後些,别管!”遂向那高大漢子說:“你們共合五個人,可是我要一招呼,就是五十人也立刻就有。

    是打群架,還是單打單個?由你說!” 那五個人一見德嘯峰這個勢派,就不由有點心慌,曉得是惹在太歲頭上了。

    此時沒有人過來相勸,那高大漢子自然不肯服氣,就把小褂脫了,交給旁邊的一個人,拍了拍胸脯說:“打架的是咱們-礁鋈耍沒有别人的事,何必别人也上手呢?”德嘯峰點頭說:“好!”剛把袖子挽起,李慕白過來說:“大哥歇一歇,讓我跟他鬥一鬥!”德嘯峰笑道,“兄弟你别管,現在叫他看看我的!”說時向那人用左手虛晃一拳打去;那人也撲過德嘯峰來,一手揪住腕子,一拳打來。

     德嘯峰把身子往後一退,躲開他的拳頭,微微地冷笑;那漢子揪住德嘯峰的左腕,用力往杯中一拽,右手向德嘯峰臉上打去;不料德嘯峰趁勢奔過去奪開左手,握住他的右腕,自己的右手卻向那人的前腦打去。

    隻聽叭的一聲,那人立刻疼得皺眉頭一暈,咕咯一聲坐在地下。

    旁邊他那四個朋友趕緊上前把那人攙起,那人面色像一張白紙一般,才站起身來,就哇的吐了一口鮮血。

    旁邊的人齊贊道:“好,德五爺,其不愧是鐵掌!”德嘯峰微微傲笑說:“這算甚麼?他就是石頭人,我也得給他打碎了!” 此時那高大漢子的健壯胸脯上深深印著德嘯峰的手印,紅得怕人;嘴裡上和雪白的褲腿全都濺著鮮血,兩個人攙著他。

    他此時仿佛一點勁兒也沒有了,隻擡起頭來向德嘯峰說:“朋友,我佩服你,你叫甚麼名字?” 德嘯峰還沒答言,那幾個剛才在門口蹲著,現在光著膀子的人,早替德嘯峰道起字号來了,說:“你連鐵掌德五爺的大名都不知道,你就敢到北京城來撒野!他媽的,你趕緊回家找你媳婦兒去吧! 趁早兒别出門洩這個氣!”那幾個人這時哪敢惹氣,就攙著那受傷的人走了。

     這裡德嘯峰向旁邊看看的人抱拳,說:“耽誤諸位聽戲!”這些人七嘴八舌地都說那個人是自找苦吃;德五爺本來很給他面子,他卻不識擡舉,把德五爺招惱了;這一掌還算手下留情呢,要不然他非得小命兒送終不可!這時硬腿恩子過去給德嘯峰請安,說:“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