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朝一日山水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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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小軒”前面有座小亭,浣花溪中遊,在亭下流過。

     有一個人,盤膝坐在亭上,面對溪水,像是運氣打坐。

     ——可是這人再也不能運氣打坐了。

     因為他的背後第七根脊椎骨處,已被人一劍刺了進去,劍還未完全拔出來之前,這人已經死了。

     這人不是誰,正是唐大! 四川蜀中,唐門唐大! 唐大被暗殺了! 對方背後一劍,刺中要穴而死。

     而唐大居然死在錦江成都,浣花蕭家,劍廬内院,黃河小軒前的小亭中。

     蕭秋水隻覺得一股熱血上湧,唐大的話語言猶在耳: “蕭大俠,你趕我也不走了,我與你的兒子已是朋友了。

    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這是古已有道的。

    ” 然而唐大卻死了。

     蕭秋水心如刀割,大吼一聲,沖上去猛地奪過一名虎組劍手的劍,就加入戰團! 庭院裡,鄧玉函臉白如紙,劍出如風。

     南海劍法一向是辛辣的,南海門下子弟大都是體弱的。

     鄧玉函出劍已聞喘息,卻并非因為體力不支,而是困為憤恨! 鄧玉函的對手是一位披着黑紗的黑衣人。

     無論鄧玉函的劍法如何辛辣,如何歹毒,總是傷他不着,黑衣人騰挪,飛躍,急移,輕起,在鄧玉函的劍下猶如蝶飛翩翩。

     所以駐紮在“黃河小軒”的八名劍手,有一名已奔去急報蕭西樓,另外七名出劍圍剿來人。

     蕭秋水一來,便奪了一柄劍,劍氣立時大盛! 蕭秋水二出劍,一劍直挑,其勢不可當! 那黑衣人淬不及防,吓了一跳,猛地一側,那姿态十分曼妙,就像是舞蹈一般,然而臉上輕紗,還是給蕭秋水一劍挑了下來! 這臉紗一挑下來,蕭秋水、鄧玉函卻呆住了。

     臉紗挑開,發束也挑斷了,那黑瀑似的柔發,嘩地布落下來,在星光下,黑的白的,這女孩的目色分明;在月光下,明的清的,這女孩的容華清如水。

     這女孩是憤怒的,但是因為嗔怒而使她稚氣的臉帶了一股狠辣的殺意。

    就在這驚鴻一瞥中,蕭秋水隻覺左臂一陣熱辣,已着了一镖! 蕭秋水心裡勃然大怒,腦中轟地醒了一醒,心中暗呼——蕭秋水啊蕭秋水,你見到一個容色嬌秀的女子便如此失神,如何臨泰山崩而不變色,怎樣擔當武林大事! 這時鄧玉函已和那女子鬥了起來,在黑夜裡,那女子身法極快,武功絕不在蕭夫人之下,但已看不清那絕世清亮的容色。

     忽然之間,鄧玉函長劍“嗆”然落地,三枚飛蝗石震飛了他的長劍! 海南劍派以快劍成名,但這女子居然用暗器擊中疾刺時的劍身,這種暗器眼光、手法、速度,絕不在唐大之下。

     蕭秋水卻立時沖了過去。

    絲毫沒有畏懼! 蕭秋水沖過去的時候,以這女子的身手,至少有三次機會可以使暗器搏殺他的。

     但将蕭秋水沖近來的時候,冷月下,猛照了一個臉,這女子認得他,他就是那個挑起她面紗的男于。

     她在一個古老的家庭世族長大,然而很早已跟兄弟姊妹們出來江湖走動,在她幼小的心靈中,聽過很多傳說,更聽過美麗女子出嫁的時候,紅燭照華容,深院鎖清秋,那溫柔的丈夫,正用小巧的金鈎子,掀起了美麗妻子臉上垂挂的鳳冠流蘇。

     ……故事後來是怎麼,她就不知道了,然而這故事依然動人心弦,而今這陌生、魯莽、英悍的男子,卻在月色下,用一柄長劍,挑開了她的面紗。

     這女子心弦一震,竟遲了出手,這一遲疑不過是刹那間,然而這刹那間卻使她放棄了三個絕好的出手機會,蕭秋水已沖了過去。

     暗器隻能打遠,不能打近,蕭秋水一旦行近,這女子的暗器便已無效。

     蕭秋水一拳擊出! 這女子雙腕一制! 這女子的武功,卻遠不如她的暗器,手法雖然巧妙,但因事出倉促,不及蕭秋水力大,反時之間,這女子雙臂一麻,蕭秋水用另一隻空着的手,一掌推出! 這隻手原給這女子射中了一镖,蕭秋水正想用這一隻手讨回一個公道。

     蕭秋水這一掌推出去,這女子便躲不了。

     蕭秋水這掌是仇恨的,唐大不單止是他的長輩,也是他的朋友。

     沒有人可以殺蕭秋水的朋友。

     誰殺了蕭秋水的朋友,蕭秋水就要和他拼命。

     當日“鐵腕神魔”傅天義的部下“無形”殺了唐柔,蕭秋水也和傅天義拼命,合左丘超然、鄧玉函之力。

    把傅天義殺于九龍奔江之下! 蕭秋水全力一掌撞出,眼看擊中的當兒,腦中卻是一醒;他聞到一種淡淡的,如桂花般,在月色下,似有似無的幽香。

     就在此時,蕭秋水又與那女子打了一個照面。

     這女于黑白分明如黑山白水的眼。

     這女子白皙的鼻梁挺起美麗的弧型。

     這女子拗執堅強而下抿的唇,沒有血色。

     蕭秋水一震,不是因為這女子的美麗,而是因為這女予,跟她熟悉,跟他咫尺親近,但又從未謀面,天涯般遠。

     這女于确是一名女子,這雖然無關宏旨,但在蕭秋水的深心裡,卻如蕭聲一般,在深夜裡的樓頂傳來,悲恸無限。

     蕭秋水頹價一歎,猛地收掌。

     也許因為她是女子,蕭秋水的掌不願意擊在她的胸部上。

     就算他要這女子死,他也不要敗壞這女子的名節;雖然他并不知道,這女子因為他而喪失了三次殺他的機會。

     蕭秋水絕不是彬彬君于,而且更不是不近女色的聖賢高士,他跟左丘超然、康劫生、鐵星月、邱南顧、鄧玉函幾位兄弟,也常閉談起女革 談起女孩的愛俏,談起女孩的愛撒嬌,談起女孩子的八卦多嘴,更談起女孩子的無聊無理。

     然後他們又拍胸膛、喝幹酒,豪笑自己是男子漢! 雖然他們從來沒有過個屬于他們自己的女孩。

     蕭秋水沒有一掌擊下去,不僅是因為憐香惜玉,更重要的是,這女子是一位女子,而蕭秋水是一位堂堂正正的男于漢! 蕭秋水沒有下殺手,這女子卻猛下了殺手! 這女子臉色煞自,全無血色,連她自己都沒料到,竟會讓蕭秋水沖了近來,而她竟心甘情願地錯過了三次,三次下殺手的機會。

     尤其因為這女子了解到這點,更意識到這點,她心中更為懊怒自己,眼見蕭秋水一掌拍來,立即便下了殺手! 她沒有直接下殺子,而是雙手一分,左右四枚五棱镖,往左右飛出,半途一轉,竟直往蕭秋水背後打倒! 這種镖快而有力,偏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