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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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剛走到蘆葦處)
王老虎喂!回來,咱還有話囑咐你。
趙秃子(轉回來)說吧!
王老虎(闆起面,嚴厲地)告訴他們,搶工廠行,可不準動老百姓的一草一木!聽明白了沒有?
趙秃子(稍遲疑)聽明白了!
王老虎好!要是有人違犯了這個命令,對不起,咱老虎槍下可不留情!
趙秃子(欲言又止)是!(忽手指虎背後)有人來了,我要走啦!(下)
王老虎(扭頭看一眼)快去!(然後恢複鎮靜,折了根柳條,邊抽着邊唱着)“家有千頃住高樓,不如當兵在外頭。
”玉姑(短衣長褲,赤腳裸臂,挎小竹籃,自右裡側小路上)
王老虎(瞧見來者是個女人,遂改唱小調)“一更兒天咧,明月上樓台;情哥呀,等也等不來!”
玉姑(向虎眨了一眼,厭惡地垂首走向蘆葦深處)
王老虎(接着唱)“二更兒天咧!……”(唱着唱着,猝然迎上去,故意從玉身旁擦過,擠落籃内所盛肥皂搓闆等物)嗳喲!對不起,這位大姐!
玉姑(怒擲籃于地)王老虎,你要幹什麼?
王老虎(聽見叫自己名字,為之一愣,定睛一看)唔,玉姑呀?咱當是誰呢?原來是你,真瞎眼!
玉姑(逼近他責問)别管是誰吧,我問你,幹嗎欺負人!
王老虎(連忙退後,又羞又愧)這,這,這沒意思,好玩兒!當兵的見了姑娘們,總禁不住毛手毛腳的。
玉姑(沖過去啐了一口)呸!不害臊!
王老虎(急避于右外側之樹後)你看!你看!兩三年沒見,你還是這麼大脾氣!
玉姑我脾氣大,你見我欺負誰來着?你如今穿上了一身老虎皮,就以為沒人敢惹你了,打算随便為非作歹,告訴你,别人怕你,我玉姑可不怕你!
王老虎得啦!玉姑,咱認錯了,咱給你賠個禮行不行?
玉姑(态度稍溫和)誰稀罕你賠禮!我要在這裡洗衣服,你快給我走開!(說着回身提籃走向蘆葦中)
王老虎(搭讪地)嘻嘻!咱,咱想跟你打聽點事!
玉姑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去向别人打聽好了!(走,預備洗衣)
王老虎(頗為懊喪,趨前懇求地)你看,好歹咱們也是鄉親,别這麼橫呀!咱那年雖然沒有幫上你的忙,可為你受罪不小咧!
玉姑(回憶)噢!不錯,那年,在張莊車站你沒搭上車。
王老虎搭上車,咱就不會吃這碗飯了!
玉姑那麼,你就當了兵?
王老虎順順當當地當上了兵還不壞呢!咱是叫人家用槍頂着胸口給硬拉去的!(蹲到玉姑身旁)
玉姑(扭轉頭,意味深長地)噢——!現在可不壞了,當了官!
王老虎咱别再提這個了,玉姑!我來問你,這幾年回過家沒有?
玉姑(又轉過身去工作)回去過兩趟。
王老虎見着咱娘沒有?
玉姑你還記得起有個娘?
王老虎嗨!咱一天也沒忘過娘!這幾年老想“挂号”(請假的意思)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可,不是開差;就是打仗,一點工夫沒有,碰巧有了工夫呢,腰裡又沒有錢;打封空信給她吧,怪沒臉的,真她媽的快愁死咱啦!今兒見了你,真跟見了咱親人一樣,說不出的高興!玉姑!咱娘還結實嗎?
玉姑哼!還結實哩,快餓死啦!
王老虎(驚)什麼?快餓死啦?鐵牛個混蛋呢?
玉姑鐵牛嗎?他倒闊了。
(幹脆擱下活,走到路邊談起來)王老虎(跟着她前湊幾步)他闊了?幹什麼來着?
玉姑跟我哥哥一樣,跑了兩趟天津,販“老海”發了點财!
王老虎既然他發了财,咱娘怎會快餓死了呢!
玉姑他不孝順呀,成天隻顧跟柳條兒混去呢,心裡哪還有你娘?
王老虎(氣得捏緊了拳頭)這個混蛋小子,等咱有一天回去了不宰他才怪!
玉姑宰他倒是替社會除了一個禍害!不過,你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
王老虎(唏噓)對!咱也是他媽的混蛋!出門二年啦,還沒有打過一塊錢給她老人家呢!(說着不住地揩眼淚)
玉姑你呀!我看隻要少幹點沒良心的事,就夠了!可是,瞧瞧你近來的行為吧!怎麼對得起你娘?對得起老百姓,跟國家?
王老虎(不服)玉姑,說對不起咱娘,是真的;說對不起老百姓跟國家,咱可不承認!
玉姑不承認?你以為你們幹的那些個混賬事,我不知道嗎?
王老虎(驚懼)你知道?
玉姑我又沒聾沒瞎,你們的隊伍在這劉園鎮上,成天價不是偷雞摸狗,就是明搶暗劫!全鎮鬧得雞犬不甯,都恨不能活剝了你們,你倒還好意思說對得起老百姓!對得起國家!呸!簡直是不要臉!(一氣背過身去)
王老虎唔,這個呀!這都是孫排長他們幹的,咱可從來沒有!(搭讪着跟過去)
玉姑(冷笑)别往自己臉上盡抹粉啦!剛才還在我面前丢醜呢,虧了你還是個官兒哪!(說着用指頭在頰上劃了劃)
王老虎正因為我大小是個官,所以每天還給弟兄們演講,教他們“不貪财,不擾民!愛國家!愛百姓!”不信,你明兒早晨去聽聽!
玉姑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幹嗎說了不實行?
王老虎上頭不發饷,兄弟們哪能餓着肚皮維持地面呢,當然少不了要向老百姓借點油鹽醬醋的!這咱也沒辦法!
玉姑喲!你倒還怪有理呢,上面不發饷,你們去問上頭呀!老百姓已經為你們完了糧,納了稅哪!
王老虎(搔首)他媽的!照這樣說,準是那些師長旅長給裝在自己的腰包啦!趙秃子的話不錯,越是大官,越沒良心!
玉姑誰?趙秃子?
王老虎是呀!原先也在咱們村上的。
這會兒在隊伍裡當班長,改名字叫趙明昆了,你不認識?玉姑(切齒地)哼!有名的混蛋,誰不認識?
王老虎怎麼?他欺負你了?告訴咱!玉姑!他是咱的部下,咱可以揍他!
玉姑他憑什麼欺負我?不過他在鎮上的壞名聲,我可早就聽到了!近來又在我們紗廠穿來穿去的,不知道鬼鬼祟祟想幹些什麼?
王老虎(懷有鬼胎,忙掩飾地)沒什麼,他愛閑遛,八成你們紗廠裡有他的朋友!
玉姑不管怎樣,你跟這些人在一道混,總混不出個好來!(走右首摘桃花玩)
王老虎(若有所悟)誰說不是!可也沒有法子呀!
玉姑嗤!你就不會不在這個隊伍裡幹?
王老虎咱也這麼想過,可是,換個地方,一來,沒這裡自由;二來,不能馬上升排長;三來,嘻嘻!說實話,咱當兵就是為了要發點财,正式軍隊——
玉姑(不等他說完,搶先接着)不能任你搶劫!是不是?
王老虎(自知錯誤,急改口)不是這個意思,咱是說:正式軍隊裡“外快”少!在這兒碰上運氣,弄個三萬兩萬的,老虎皮一脫,回家孝敬娘去,一輩子享不完的清
”
(幹脆擱下活,走到路邊談起來)
這會兒在隊伍裡當班長,改名字叫趙明昆了,你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