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蓄逆謀滇中生變 撤藩鎮朝右用兵

關燈
“某等受王爺厚恩,願生死相随,不敢再受賞賜。

    ”三桂見衆将士已被煽動,随即說道:“欽使已限定行期,不日即當起程,諸位還要這般謙遜,反使本藩越加不安。

    ”衆将士方欲再辭,忽從大衆中閃出兩人,抗聲道:“什麼欽使不欽使?我等隻知有王爺,不知有欽使。

    王爺若不願移鎮,難道欽使可強逼麼?”三桂視之,乃是馬寶、夏國相,卻假作怒容道:“欽使奉聖旨前來,統宜格外恭敬,你兩人如何說出這等言語,真是瞎鬧!”馬寶、夏國相齊聲道:“清朝的天下,沒有王爺,哪裡能夠到手?這語是極。

    今日他已非常快樂,反使王爺跋涉東西,再嘗苦味,這明明是不知報德。

    王爺願受清命,某等恰心中不服!”三桂道:“休得亂言!俗語說道:‘君要臣死,不得不死。

    ’隻我前半生是明朝臣子,為了闖賊作亂,借兵清朝,報了君父大仇。

    你尚知有君父麼?本藩因清朝頗有義氣,故爾歸清,至永曆帝到雲南時,本藩也有意保全,無如清廷硬要他死,不能違拗,隻得令他全屍而亡,虧他飾詞。

    把他好好安葬。

    現在遠徙關外,應向永曆帝陵前祭奠一回,算作告别,諸位可願随去麼?”衆将士個個答應。

     三桂入内更衣,少頃,即出。

    衆将士見他蟒袍玉帶,竟渾身換了明朝打扮,所謂反複小人。

    又都驚異起來。

    三桂令家人扛了牛羊三牲,帶同将士,到永曆帝墳前酬酒獻爵,伏地大哭。

    這副急淚,如何預備?衆将士見他哭得悲傷,也一齊下淚,正在悲切之際,不料兩欽差又遣使催行。

    三桂背後躍出胡國柱,拔了佩刀,把來人砍翻。

    三桂大哭道:“你如何這般鹵莽?叫我如何見欽使?軍士快與我捆了國柱,到欽使前請罪!”衆将士呆立不動,三桂催令速捆。

    馬寶上前道:“王爺如要捆綁國柱,不如将某等一齊捆去。

    ”三桂道:“你們如此刁難,難道欽使不要動氣麼?”馬寶道:“兩個京差,怕他什麼!”三桂道:“欽使不怕,還有撫台,你可怕麼?”胡國柱道:“不怕不怕,我就去殺他!”衆将士道:“我等同去!”三桂連忙攔阻,隻攔得一半,一半随着國柱忿忿前去。

    不消多少工夫,胡國柱提着血淋淋的人頭,向地下一擲。

    三桂拾起一看,正是巡撫朱國治的首級,複恸哭道:“朱中丞!朱中丞!本藩并不要害你,九泉之下,休怨本藩!”分明叫國柱去殺朱撫,還說不要害他,哪個相信?複對衆将士道:“你等無法無天,叫我如何辦理?”衆将士同聲道:“請王爺做了主子,殺往北京便了。

    ”滿盤做作,都為這兩句說話。

    三桂收淚道:“當真麼?當真可做此事麼?”衆将士道:“王爺系明朝舊臣,複明滅清,乃堂堂正正的事情,如何不可?”此語乃三桂所厭聞。

    三桂道:“北兵到來,奈何?”衆将士道:“火來水淹,将來兵擋,有什麼害怕?”三桂道:“你等陷我至此,肯為我盡力麼?”大家統大呼道:“願盡死力!”這一聲,仿佛雷聲一般,震驚百裡。

    三桂率兵回府,急命手下将哲、博兩欽差捉住,拘禁獄中,寫了旗幟,豎起府前。

    旗上寫的是“天下都招讨兵馬大元帥吳”十一字。

    一面趕撰檄文,其文道: 本鎮深叨明朝世爵,統鎮山海關,一時李逆倡亂,聚衆百萬,橫行天下,旋寇京師,痛哉毅皇烈後之崩摧,痛矣東宮定藩之颠跌。

    文武瓦解,六宮紛亂,宗廟邱墟,生靈塗炭,臣民側目,莫敢誰何,普天之下,竟無仗義興師。

    本鎮獨居關外,矢盡兵窮,淚血有幹,心痛無聲。

    不得已許虜藩封,暫借夷兵十萬,身為前驅,斬将入關,李賊遁逃,誓必親擒賊帥,斬首以謝先帝之靈,複不共戴天之仇。

    幸而渠魁授首,方欲擇立嗣君,更承宗社,不意狡虜再逆天背盟,乘我内虛,雄踞燕京,竊我先朝神器,變我中國冠裳,方知拒虎進狼之非,追悔無及。

    将欲反戈北逐,适值先皇太子幼孩,故隐忍未敢輕舉,避居窮壤,艱晦待時,蓋三十年矣。

    彼夷君無道,奸邪高位,道義之士,悉處下僚,鬥筲之輩,鹹居顯爵。

    君昏臣暗,彗星流隕,天怨于上,山嶽崩裂,地怒于下。

    本鎮仰觀俯察,正當伐暴救民,順天聽人之日也。

    爰率文武共謀義舉,蔔甲寅正月元旦,推奉三太子,水陸兵并發,各宜懔遵诰誡! 上首署銜,就是大旗上面的十一字,隻是檄文中有推奉三太子一語,他是憑空捏造,說是崇祯帝三太子,留在周皇親家,當迎他為主,自己權稱元帥以便号召。

    遂以甲寅年為周元年,甲寅年乃康熙十三年。

    令軍民蓄發易服,改張白幟,擇日祭旗出兵。

     三桂處置已畢,時已夜深,退入内寝,甫抵寝門,忽一婦人号啕前來,扯住三桂袍袖道:“你要殺我兒子了。

    ”三桂一看,乃是繼室張氏。

    原來三桂元配,被李闖所殺,三桂即繼配張氏為妻,應熊即張氏所出。

    後來重得陳圓圓,不甚寵愛繼室。

    三桂嗔目道:“死一兒子何妨,叫我不死便好。

    ”君父尚且不管,管什麼兒子?把袖一扯,摔倒張氏,張氏放聲大哭。

    這時陳圓圓早到雲南,正在内室,聞得門外吵鬧,急移步出來,兩面勸解,一面扶起張氏,勸慰一番,令侍女送回正寝,一面迎三桂入卧室,問明原委。

    三桂将當日情形,叙述一遍,圓圓俯首長歎。

    三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