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關燈
年,看過稿子成千上萬,唯獨對秋林的文章記憶猶新。

    秋林聽着馮編輯的誇獎,尴尬笑着,心裡卻全不是滋味,後悔今朝來報社尋他。

     杭州住一夜,第二日一早秋林便趕了回來。

    秋林讓駕駛員開車到杜毅廠裡接了杜英,又一道趕去杜毅家去看望杜毅。

     秋林杜英趕到杜毅家時,杜毅剛打了杜冷丁,正靠在沙發上閉眼休息。

    一段時間不見,秋林吃驚。

    眼前的杜毅竟瘦得脫了相,頭發也變得花白,五十出頭的人,看上去倒像個七十歲的老倌。

     秋林悄悄問大女,怎麼會突然病成這個樣子? 大女說,是肝癌,晚期了。

    上海醫了一段,半點效果也沒有。

    醫生說,再醫下去不過也是往水裡扔洋钿,這才回來。

     秋林問,那杜毅哥自己曉得嗎? 大女說,曉得的,但他總不甘心。

     正說着,杜毅睜眼醒了過來,看見秋林,說,陸秋林,你怎麼總不來看我,是不是當了土特産公司經理,看不上你這個阿哥了? 秋林趕緊說,哪裡閑話,實在太忙。

    杜毅哥,你看着是比往常瘦了一些,不過精神蠻好。

    你就是太累了,你賺了那麼多鈔票,以後莫這樣拼命了,也留一點給我們這些人賺賺。

     杜毅聽了秋林閑話,精神似乎也好了。

     杜毅說,今天高興,你陪我出去轉一轉,我也好久沒有出去了。

     秋林說,全聽杜毅哥的。

     杜毅開着車,帶秋林出門。

    他先去了趟菜市場,買來一大袋青蟹,後備廂裡放好,又開着車去了水庫。

    到了水庫,杜毅讓秋林把整袋青蟹搬到水邊,然後小心翼翼地把綁青蟹繩子解開,一隻隻全放到了水裡。

     秋林奇怪,問道,杜毅哥,你把這些青蟹放到水庫裡做什麼? 杜毅說,這是廟裡師傅說的,讓我多放生多結善緣,會有福報的。

     秋林看看一本正經的杜毅,又看看張牙舞爪的青蟹,哭笑不得,心想,這是鹹水蟹,放到這水庫的淡水裡,哪裡是放生,簡直是謀命。

    但秋林沒有說出口,看着杜毅嘴巴裡念念有詞的虔誠樣子,他有些不忍心。

     放完蟹,杜毅和秋林坐在水庫的石岸上。

    望着水庫白茫茫一片水,杜毅說,秋林,我曉得,我是造了孽了,這是天在懲罰我。

     秋林說,杜毅哥,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杜毅說,當年,許敏那麼好的一個女人,嫁給我的第二個阿弟杜爾。

    我家就靠着許敏發達了起來。

    後來杜爾出了事情,我害怕失去許敏家依靠,鬼迷心竅,硬将她與我家老三拉到一起。

    可老三呢,沒多久也死了,可憐許敏,被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到現在都不知下落。

    還有我那個小姨子,多少漂亮一個姑娘,從小到大我丈人都将她當作手心肉,多少寶貝。

    可我呢,為了把廠子辦起來,竟做主将她許給了昆山。

    昆山是個什麼人?就是土匪,就是流氓,我曉得小女嫁給昆山會是什麼下場,但我還是這樣做了,你說,我這不是造孽是什麼? 秋林聽了,坐在旁邊不響。

     杜毅說,秋林啊,可我自己曉得我為什麼要那樣做,我是窮怕了,實在是窮怕了。

    我從小就是家裡老大,為了照顧家裡,我吃過多少苦頭。

    好不容易有過好日子的機會,我又怎麼能舍得讓它跑掉啊? 秋林說,杜毅哥,你莫想太多,總有辦法的。

    現在科技發展了,隻要是毛病,總能醫治的。

     杜毅苦笑,說,我最近總做夢,總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我記得,我十五歲那一年,父親帶我去田裡割稻。

    突然就開始拉肚子,拉得頭昏眼花,全身半點力氣都沒有。

    可我不敢回去休息,紅猛日頭,我依然要伏在那裡割稻。

    那一刻我就在想,這是不是世上最難熬的時間了,是不是比死都要糟糕。

    但你曉得嗎,我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那時真是再美好不過。

     3 供銷社裡開年終表彰大會。

    因為今年土特産公司業績出色,公司被評為先進單位,秋林則被評為先進個人。

    鮑主任高興,親自上台為秋林頒發獎狀。

    會議開好,又是聚餐。

    吃飯時,鮑主任特意安排秋林坐自己旁邊。

    場面大,許多人都跑過來給鮑主任敬酒,吃到一半,鮑主任便有些醉意,就讓秋林陪他到辦公室休息一下,醒醒酒。

     鮑主任坐在沙發上,吃了半杯濃茶,醉意慢慢退去。

     鮑主任說,今天真是高興,出了一口氣。

    秋林,你不曉得,上一次班子開會,還有人說你們公司,說土特産公司那麼多項目,也沒經營出什麼名堂。

    罐頭廠原本一無所有,倒被那個童小軍搞得有聲有色,還不如調他來管土特産公司。

    我聽了,自然是一口否決。

    雖然我這樣做,别人也不敢有什麼閑話,但總歸是經營上去了,你我才有底氣。

     秋林點頭,又感謝幾句。

    鮑主任擺手,說,這都是你自己的功勞,不用謝我。

     又喝了幾口茶,鮑主任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前幾日聽到一件事,講給你聽聽。

    說本地一個鄉下小老闆,歡喜上一個城裡離婚女人,想要跟她軋姘頭。

    說自己單身,要尋人結婚。

    城裡女人起初不願意,但經不起這鄉下老闆常來糾纏,見他真心,終于松口同意。

    兩人同居了幾日,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