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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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一起被召來的。

    ”汪曼春看着梁仲春說道。

     “昨天日本天皇特使和駐華北屯軍總參謀長多田喜二郎在香港遇刺。

    ” 汪曼春詫異:“香港?跟我們有關嗎?” 梁仲春道:“跟‘和平大會’有關。

    ”他壓低聲音,“反正就是出了事,主子要拿奴才是問,出口氣。

    你就真誠點,道個歉。

    總之,讓上頭原諒你。

    ” “你呢?” “我跟你一樣。

    ” “那我讓你先來。

    ”汪曼春甩開梁仲春徑直朝前走。

     梁仲春很誠懇地道:“我說的是真的。

    ” 汪曼春走到南雲辦公室門口,就聽見南雲在咆哮。

    “……這些反政府的抗日分子,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随時随地引爆,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絕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 梁仲春也走到門前,聳聳肩,示意汪曼春敲門。

     汪曼春喊了一聲:“報告!”硬着頭皮推開房門。

     一枚少校軍銜、一枚上尉軍銜的肩章及一枚五等雲麾勳章,光輝奪目地擺在軍政長官的辦公桌上。

     軍統内部秘密授勳儀式,少數軍統局情報人員參加,明台和于曼麗穿着筆挺的軍裝,筆直地站在軍政長官面前。

     “首先,我代表西南長官公署祝賀二位殺敵建功,一舉鏟除了日本天皇特使與華北戰場駐屯軍總參謀長多田喜二郎。

    ”軍政長官贊賞道,“明台你這次出手不凡,可謂一鳴驚人。

    總裁電令嘉獎,授五等雲麾勳章一枚,連升三級,晉升少校軍銜。

    ” 明台的嘴角上揚,洋溢出陽光般的燦爛微笑,他止不住地悄悄回眸于曼麗,卻發現于曼麗面無表情。

     “于曼麗,從即日起,徹底革除死囚的身份,予以恢複人身自由,特赦令即日起生效,破格晉升上尉軍銜。

    ” 小房間裡掌聲再起。

     陽光普照,天地間一片輝煌燦爛。

     “處座,他們回來了。

    ”郭騎雲走進食堂,徑自走到王天風桌前。

     王天風緩緩地放下碗筷,示意人收拾了碗盤,說道:“讓他們進來……所有教官緊急集合。

    ” “是,處座。

    ”郭騎雲立正應和。

     陰氣森森的食堂,王天風一個人獨坐在餐桌前,身後站着一排教官,有點劍拔弩張的感覺。

    明台一進來,就察覺到了什麼一樣,心裡頓時不安了起來。

    而于曼麗臉色依然難看到極點,似乎還沒有從昨天的陰霾裡走出來。

     明台、于曼麗走到王天風面前,立正,敬禮。

    “老師,我們回來了。

    ”明台道。

     王天風冷笑道:“抱歉,沒有放禮炮歡迎大英雄回家,隻有在這簡陋的食堂裡列隊歡迎了。

    ” 明台看情勢不對勁,不敢開口,隻是低着頭偷偷窺視了一眼對面站着的于曼麗。

    隻見于曼麗背着手站得筆直,神情同樣緊張,明台隻得送她一個慰藉的眼神。

     看到食堂的大師傅端了茶水進來,明台忙接了過來,替王天風斟了一杯茶,茶色淡黃,略有茉莉花香。

     “聽說你很有本事,居然拿錢去賄賂林參謀,你知道林參謀的真實身份嗎?他是西南長官公署的人,誰教你的?我教的嗎?”王天風開門見山,單刀直入直逼明台的脈門。

     一句話像刀片般刮過明台和于曼麗的心尖,兩人的心裡都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

     怎麼辦?兩人同時迅速交換眼神。

     明台想想,把自己剛佩戴上的軍銜肩章給取了下來,上前一步,規規矩矩地放在王天風的小桌上。

    王天風正眼都不瞧,明台退後一步,再想想,索性把胸前挂的五等雲麾勳章也取了下來,放到王天風的眼前。

     王天風猜出了明台的心思,愈發冷笑道:“你是立了功,可你立軍功、立大功的前提是‘萬馬齊喑’!有多少人替你擔着死亡的風險,替你鋪路,替你打探,替你掩護,替你善後,替你遮風擋雨,甚至替你永遠消失。

    這是一次經過精密策劃的刺殺行動,也是一次‘被注定’要成功的行動。

    原本不必派你去!派一個訓練有素的狙擊手也能完勝。

    ” 明台被訓得難受,雖不敢辯,雙眸裡隐約透着不服氣的神态。

     “你是踩着無數兄弟的肩膀攀登上去的!投機取巧,不知感恩回報,一味沾沾自喜。

    居然敢公然違抗軍令!你有幾顆腦袋?” 空氣凝固,王天風緊盯着明台的眼睛:“說話!你啞巴了!” “事出意外。

    ”明台結巴道,“……我們看見了……她養父。

    ” “誰的養父?” “……我。

    ”于曼麗要答。

     “我還沒問你呢!”王天風斷喝了一聲,繼續質問明台,“誰的養父?” “她……于曼麗的養父!”明台說,語氣中充滿着憤懑,“她養父是人渣!是禍害!能把一個十四歲的女孩賣到……賣到青樓裡去的人,不是畜生是什麼!” “于是呢?” “我要殺他,是出于正義感!替天行道!” “你很有正義感啊,替天行道。

    你懂什麼是天道嗎?!”王天風的聲音愈來愈陰,面露兇相,“世界萬物皆有規則,是為天道!軍人的天道就是服從!陣前抗命,就是死罪!天道?我看,不如說是你的黃泉道!” 于曼麗一臉震驚,明台也是一臉茫然。

     “老師。

    ”明台眼睛睜大,呼吸急促。

    同時,于曼麗的臉上也頓時籠罩起一股恐懼的神情。

     “你站出來,讓他們兩個睜大眼睛好好看看。

    ”王天風向身後一排教官後的男人說道。

     順着王天風的話音,于曼麗和明台不約而同地望去。

    隻見一個身穿破棉襖、頭戴禮帽的男人背對着他們站了出來。

     于曼麗的臉霎時扭曲起來,明台清晰地看到她最為恐怖、猙獰的神态,她氣息不均、兇相畢露。

    她看清了那人的面目,是一名外形與自己養父有幾分相似的中年人,而絕非是自己的養父。

     “他是軍校飯堂裡負責燒開水的劉伯。

    ”王天風邊說着,邊把手一揮,示意劉伯出去。

     “于曼麗!你看你的臉!”王天風一聲怒喝,站起身形,“拿面鏡子來!讓她看看自己的臉!”沒有人動,沒有人敢吱聲。

    “我時時刻刻都在警醒你,你是黨國的軍人,你是一把即将插入敵人心髒的利刃,你是優秀的特工,你叫于曼麗!可是,你骨子裡淌的卻是純純粹粹那個叫做錦瑟的、下賤的、肮髒的婊子的血!” 于曼麗緊咬着下唇,一語不發。

     “一個相似的背影,就足以讓你亂了方寸,足以讓你忘記自己的真實身份。

    一個背影,你就馬上換了一副心肝!”王天風忽然失笑。

    他于這種暴怒情形下的一聲笑,足以摧毀對手的心。

    王天風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于曼麗小時候與養父的合影,泛黃的照片,穿破棉袍縮着肩的猥瑣男人,刺激着于曼麗的感官神經,她再次咬住自己的雙唇,握緊自己的雙拳。

    “這張照片很難弄到,我托人從舊檔案裡找出來的,好給你找一個能夠刺激你回憶底線的背影。

    ”王天風把那張照片狠狠地扔到了于曼麗臉上,猶如扔垃圾一般輕蔑無情。

     “真是立竿見影!”王天風的眉峰聳動,有譏諷,有貓戲老鼠的刺激,亦有悲憫的情緒。

    “你們知不知道,纖毫之差,判若陌路?一個身不知在何方的‘養父’,就能毀掉一局精心布置的好棋。

    我承認,你養父是造成你‘邪惡’的根源,也是直接制造了‘黑寡婦’血淚史的罪魁禍首!我不否認你的痛苦,你的痛苦幾乎吞噬掉你所有美好的人生願望。

    ” 王天風頓了頓,繼續道:“這是複仇者的本能。

    毫無所思,氣血所緻。

    我現在想問的是……”銳利的目光轉移到明台臉上,厲聲質問,“你的本能到哪裡去了?你敏銳的觀察力到哪裡去了?人家設好了圈套,你就老老實實往裡鑽。

    如果,我把第一戰區、第二戰區的秘密情報工作交給你這種沖動、愚昧、無知的人,你告訴我,戰場上要死多少人?!” 王天風的話讓明台突然明白了,自己已經站在火山口,猛烈的岩漿即将把自己沖毀直至掩埋。

     “你痛苦,他就會産生同情、憐憫。

    你給了他錯誤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