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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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棚的漢芮用胳膊肘碰碰某個人的肋骨,要求他在這給出的一瞬間進入。

    這時,歌唱正在進行當中,歌曲已經唱到了某個附點,但還沒有結束。

    我們從不同的位置來演唱曲調的各個組成部分。

    這樣做不僅沒有造成混亂,相反,第二個演唱者重唱第一段,這樣,他便一點一點地、非常舒服地加入到第一個演唱者的連續的演唱當中。

    可是,如果這個首先-向前的人——前提是唱《哦,傍晚我是多麼的惬意》那隻歌——唱到“鐘聲響起”并重複一遍,然後開始唱那說明性的“叮當-咚-砰”的時候,那麼,這就構成男低音運動,不僅向着“如果去休息”而去,這裡正好是第二個人所在的地方,而且也向着開頭“哦,多麼惬意”而去。

    随之,作為新的一個胳膊肘碰肋骨的結果,第三個人進到了這音樂的時間裡,為了在裡面,在他達到了樂曲的第二個階段之後,被重新開始的第一個所取代。

    而這一個也已經把那作為基調和拟聲的“叮當-咚-砰”轉讓給了第二個——如此這般,等等,等等。

    我們之中的第四個人的聲部必然和另一個人的聲部在同一時間發生,于是,他便在一個音階裡發出低沉而模糊的聲音,試圖以此來激活那份二重性;或者在第一個人之前,也就是說在天亮之前,他就已經開始敲響那作為背景烘托的連續不斷的鐘聲,并在歌唱持續的整個過程中,從事這一活動,說得确切一些就是,愉快地低聲哼唱那些個圍繞歌曲的前幾個階段打轉的啦-啦-啦。

     在時間的長河裡,我們始終相隔遙遠,而每一個人的旋律的現在,它們之間的關系,卻是那樣的令人感到欣喜,從我們身上發出的聲音,構成一件優美的織物,一個音的主體,而“同時性”的齊唱卻不是這樣的;一個結構,我們容忍它的聲音,而不去繼續追問它的性質和根源。

    八九歲的阿德裡安大概也是不會去追問的。

    當最後的“叮當-咚”随着晚風飄散之後,人們可以聽到他發出的短暫而又嘲諷多于驚奇的大笑,對于他的這種笑聲,我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日後也是——或許這笑聲想要說明,他看透了這些小歌小曲的把戲,這些把戲非常簡單,不就是在樂曲的開頭構成一組樂句的第二聲部,而第三部分則可以作為二者的低音部嗎?我們每一個人并不清楚,為了給自己制造快樂,在一個喂牲口的女傭的指導下,我們的音樂修養相比較而言已經達到了一個很高的水準,屬于肯定是發明于十五世紀的模仿性複調音樂的範疇。

    不過,當我現在再度回想起阿德裡安當時所突然爆發出來的那種大笑時,我這才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那笑聲是有着某種先知先覺意味的。

    這笑聲永遠地留在了他那裡,日後,當我和他一起坐在音樂廳或戲院,而某個藝術技巧,某個機智的、不為大衆所理解的、處于音樂結構内部的過程,戲劇對白中的某個精細的靈魂的隐射,等等,讓他感到驚愕不已的時候,我也多次聽到過他所發出的這種笑聲。

    那個時候,這種笑聲還根本不能與他的年齡相配,但已經跟他成年以後的是完全一樣的了。

    這種笑聲的發出,它是通過嘴巴和鼻子輕輕地呼出空氣,同時把頭部向後仰,充滿了勉強、冷漠、甚至是鄙視,或者至多給人以這樣一種印象,似乎他想說:“這個不錯,好玩,稀奇,有趣!”——然而,他的一雙眼睛卻同時會奇怪地四下留意,向着遠處搜尋,而眼睛裡面那有着金屬斑點的朦胧則會深深地陷入陰涼暗淡之中。

     [1]羅曼國家指意大利、西班牙或法國。

     [2]這個名字的德文寫作Luder,該詞字面上的意思是“流氓,騙子,放蕩、輕佻的女人”。

     [3]一種既可入藥、又可用作佐料的植物。

     [4]“塞雷奴斯”的昵稱。

     [5]一種跑得快、叫得兇的獵犬。

     [6]茶镳子屬灌木,其果實在每年6月24日的施洗約翰節前後成熟,味道有點酸澀,但很可口。

     [7]尤指一種長在草地上的酸模屬植物,葉子有酸酸的味道,常用來做沙拉調料和湯料。

     [8]薔薇科野生灌木,多刺,果實黑紅或黑色,可食用。

     [9]最初為耶路撒冷的一個要塞名。

    根據《聖經·舊約》記載,以色列王大衛奪取該要塞并在裡面居住。

    後來也用來指稱整個耶路撒冷城。

     [10]即卡斯帕爾,為魔鬼的一個常用名。

     [11]瓦爾特普爾吉絲是一個十分常見的巫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