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感情·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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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基本上不睡覺,以便好好想一想。

    但思路很難集中到怎樣接受考察的問題上去,一靜下來就容易想起彭其,想起彭其和自己的關系以及目前的難堪處境。

    他自言自語道:“要我當組長鬥彭其,那些幹将算是我的部下,我要服從他們,又要指揮他們,還要受他們監視。

    他們要殺他,要借用我的刀,刀把上寫有陳鏡泉的名字,要亮給彭其看。

    ……這是什麼考察?大概對我的考察就是這個,看我同情他不?看我跟他暗送秋波不?看我一刀斬得幹脆不?就是這樣,這就是對我的考察,并不要我拿出什麼像樣的炮彈來,他們已經有了,大概足夠了。

    我的任務就是這樣,這個任務比送炮彈還難。

    我會經不起啊!經不起啊!太重感情啰!……” “政委,”徐秘書接着他的自語說,“我為您出不了什麼主意,心裡隻想分擔一斤一兩,用不上勁,但是我還是想用一點勁試試看。

    剛才您沒有回來以前,我同邬秘書談了半天的感情問題,他的理論對您可能有點用。

    我問他,彭司令員倒了,他為什麼能一下子就把界限劃得那麼清楚,他回答說:‘這有什麼奇怪呢?這樣的事又不是我開的先例,我們生活在這個年代,這個年代的特點就是這樣嘛!你難道還是孔夫子那一套?有些人之間是共事多年的戰友,彼此都曾經有過非常信賴的關系,一旦發生了大是大非的矛盾就決不留情面。

    隻有這樣才是正确的,因為是階級鬥争,你死我活的大事。

    ’他能夠同司令員劃清界限,毫不留情地站出來同他進行鬥争,原因就是這樣。

    您能不能也學學他這樣子呢?” “哼!學他,你想學他嗎?” “政委,”徐凱内疚地說,“我不該說,我是違背自己的心講這個話的。

    看您急成那個樣子,我也急得心裡像貓抓一樣,可我隻能站在旁邊幹着急,不能為您分擔一點,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就亂出馊主意,真是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

    其實,我對邬秘書那樣做,一直不能理解,要我學他我學不到。

    人總是有感情的,不愛别人就是因為太愛自己,要我像他那樣隻愛自己,對旁人都沒有感情,我會僵了,硬了,活不成了。

    ” “你不要講這些了,”政委說,“這些話講得越多,對我當前越沒有好處。

    邬中的話是對的,像我碰到這樣的難題,隻有照邬中那樣才能過得去。

    他還算是聰明的,能夠總結出道理來,我就總結不出;他也算是有本事的,不光能那樣做,做過以後心裡還不難過,這我也是做不到的。

    你不要以為他錯了,他很有理智,他确實是這個年代的英雄,會要出很多這樣的英雄,你看吧!”他們正在說着,邬中掩了進來。

     “政委!”邬中立正行了一個禮。

     “你坐吧!”政委指了指沙發。

     邬中坐下,因不想談更多的問題,便搶先提出話來請示,打算請示完了立刻就走。

     “政委,您自己來了,小徐也來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呢?” “你怎麼一坐下就提回去的事?”政委略有不滿。

     “我看着……”邬中看看表,“時間不早了,您要休息,我不好久坐,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理由。

     其實政委也并不想留他多說,便開門見山提出早就想找他了解的問題。

     “你來的時候,是不是帶來一些鬥彭的材料?”他問。

     “我?沒有啊。

    ”邬中并不驚慌。

     “沒有?”政委不太客氣。

     “是沒有啊!”看來邬中是早就胸有成竹了,“隻是……我出發的時候,江部長交給我一包東西要我帶給首長,我也沒有問是什麼,估計是吃的吧?” “文工團有人到北京來嗎?” “我不知道。

    ” “你還有什麼問題,講吧!”政委顯然不想從他嘴裡問到什麼東西了。

     “我沒有别的問題了,”邬中也巴不得這樣,“就是剛才我請示的,我現在能不能回南隅去?” “回去,回去!”政委朝門外把手一揮,幹脆利索地答複了他。

     “那我走了。

    ” 邬秘書站起來,行了一個禮,再沒有多講話,退出了政委的房間。

    政委沒有回禮,沒有點頭,也沒有看他是怎樣走出去的,自己站起來往裡間走去。

     徐秘書說了一聲“您早點休息吧!”也走回自己下榻的房間去。

     過了一陣,徐秘書氣喘籲籲地推門進來,報告陳政委說:“我剛才好像聽到文工團造反派那個頭頭範子愚跟門衛吵架的聲音,馬上跑下去看,人已經不在了,我往兩頭馬路上追了一段沒有追上。

    ” “他們也來了?”政委微怔一下,想了想說,“這個地方有一塊肥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