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海鷗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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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絮雲知道他的下落,便到門診部宿舍去找邬中,不料邬中兩口子一大早就鎖上房門走了。

    劉絮雲是不是在門診部值班呢?鄰居證實說,這個星期天沒有她的值班任務。

     這時,範子愚已經敏感到有一出新的陰謀戲劇正在背着他排演之中。

    為什麼在這個星期天,那三個重要人物同時失蹤了呢?當然也許是偶然的,各有各的事去了,但範子愚情願不這樣想。

    自從參與了巧妙地綁架彭其以來,他看人看事的眼光變了,對于陰暗面和陰暗角落不再是瞎子了,而且特别注意着那些地方。

     他心裡想着事,走路沒有擡頭,差點踩上前面一個人的腳後跟。

    擡頭一看,“糟了!真是冤家路窄,他怎麼回來了?”胡連生走路一搖一擺,像剛從馬背上下來一樣。

    他當了一回反革命,又當了一回瘋子,重新在軍營裡出現,自然要引起人們注意,認識他的與他打個招呼,不認識的目送着他過去。

    有的問他怎麼回來了,他答複說:“搞他不清,都是些陰謀詭計,娘賣X的!彭其找不到,陳鏡泉也找不到,都搞陰謀去了。

    ”範子愚不敢跟他碰面,旁邊又沒有岔路走,隻得有意放慢腳步,想跟他把距離拉開一些。

    不知胡連生為了什麼突然轉身往回走。

    範子愚吃了一驚,兩人的目光碰到一起了。

    他擔心這個瘋瘋癫癫的老頭會當面罵他一頓,或者幹脆動手打人。

    怎麼辦呢?也轉過身來往回走?顯得太怕他;迎面走上去?又怕發生不愉快的沖突。

    正在猶豫不決時,胡連生開口了,喊了一聲:“革命家!”便擦身走了過去,并沒有采取報複行動。

    範子愚既沒有答應,也沒有表示反感,非常難堪地假笑了一下,便各走各的路。

    走出去相當距離以後,範子愚回頭望了一眼,心裡在想:“這個人倒是一個好人,就是不突出政治,嘴巴讨厭,但心地善良,不搞陰謀詭計。

    ” “江醉章他們搞什麼去了?又在策劃什麼陰謀?”他低頭想着,身影倒映在大水塘平靜的水面上,無力地移動着…… 這一天,連海面都是比較平靜的,海上餐廳那座船形的建築在海水裡投下相對穩定的影子。

    一陣哈哈大笑聲從船頭一個窗洞裡傳出來。

     “哈哈哈……!小劉你真會講話,你這張嘴呀,比這糖醋魚還甜。

    ”江醉章夾起一塊糖醋魚送進嘴裡。

     邬中在他側面站起來,提起酒瓶給江醉章斟酒。

    劉絮雲不喝酒也不吃菜,手上拿着一塊果綠色的小手絹,斯斯文文在嘴角揩了一下,甜美地笑笑。

    他們三人都是穿的便衣,江醉章穿得很樸素,一件白府綢長袖襯衣,卷起了袖子,下面就是平常穿的藍色布軍褲;邬中的天藍色的确良襯衣看來是頭一次上身,那凡爾丁的灰色長褲則有點舊了;惟有劉絮雲的穿着特别講究,顔色并不以鮮豔見長,卻以特殊的黑色絲綢小褂使她在水上餐廳的全部女顧客中突出來。

    那件小褂非常合身,長一分短一分都會使她的身段失色。

    有了這件小褂,下身的穿着可以随便了,哪怕是配一條打了補釘的破軍褲,劉絮雲仍是劉絮雲,不跟别人一樣。

     “這可不是我說得好聽,事實比我說的還好。

    ”劉絮雲贊美道,“要是把您跟陳政委調換一個位子,那我們這兒的面貌就會大不相同了,全軍都會要鼓着眼睛看我們。

    ” “你小聲一點,”邬中提醒說,“這裡是公共場所。

    ” “就是要在公共場所,才好談大事。

    ”江醉章把筷子倒過來指着天上,眼睛則盯着那一盤鹽灼雞。

     “江部長,”劉絮雲降低了聲調說,“我到現在還沒有懂,把錄音改掉了,他到那裡不承認怎麼辦?” “哈哈哈……!”江部長喝一口酒咽下肚說,“好辦不好辦,關鍵在領導意圖,領導如果要護他,就是他真那樣講也不能算數;如果決心要打倒他,随便你改錄音也好,寫假旁證也好,隻要能達到目的,所有假的都會變成真的。

    而且我們這個錄音還有一個特殊作用,能夠用他的交代去壓其他人。

    彭其交代了,你還想不承認?其他人當中隻要有一個人生拉硬扯交代出另外一些重要材料來,又可以反過來再壓彭其,再壓别的人,這個反黨陰謀集團就定案了。

    ” “真的呀?” “太幼稚了,小劉,你太幼稚了。

    ”江醉章把筷子一放,準備點煙。

     這個海上餐廳不知是什麼人設計的,想法非常别緻。

    一條彎彎曲曲的橋廊從岸邊伸進百公尺以外的海灣裡,一條具有民族特色的遊船停在橋廊盡頭。

    其實,那船是不能動的,就像遠處那個油輪碼頭一樣,用鋼筋水泥的橋樁打進海底,托起上面的建築物。

    漲潮的時候,海水淹近船舷,退潮時,船就浮上來了,好像卸完了貨物似的。

    船的主艙是一個大餐廳,船尾是廚房,船頭有三間互相隔開的小房,每間隻有一張餐桌,專供購買名貴海味的顧客使用。

    江部長今天特别慷慨,要了一個燕窩湯,所以獲得了在這個小間用餐的權利。

    一般情況下,這裡是安靜的,隻是間或有好奇的遊客伸進頭來望一眼。

     “陳政委已經跟我談了,”江部長忽而又以平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