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闖衙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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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的差役們,頭戴篾頂尖帽,手持竹闆繩索,如同牛頭馬面,在公案桌前分站兩旁,一齊放開嗓子大聲嚎叫: “大老爺升堂——!” 最後這個“堂”字,喊得長而且響。

     衙役三班,照這樣的喊法,喊完一遍又喊二遍,喊完二遍又喊三遍。

    直到三遍喊完後,那個身穿長袍馬褂、頭戴頂子的“縣令大老爺”,這才堂哉皇哉、一步一喘地走出上房。

    他腆着肚子,拿着架子,踱着方步,穿過二堂來到大堂,氣咻咻地坐在公案桌邊的太師椅上。

     這個“七品縣令”,長得鷹鼻鹞眼,肉頭肉腦;那怕有二百斤重的塊頭兒,壓得椅子咭吱嘎吱亂叫喚。

    他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氣,一陣陣的酒腥臭味兒從探着兩小撮黑毛的鼻孔裡冒出來,在屋中擴散着;兩眼半睜半閉,眼角上挂着黃乎乎的眵目糊;伸手拿過案角上的“驚堂木”,往桌面上一拍,濁聲濁氣地說: “帶上來!” 兩個差役拖着遍體鱗傷的梁寶成進了大堂。

     進門後,差役往前一推,松開手滾蛋了。

     剛受過重刑的梁寶成,疼痛難忍,站立不住,一跤摔倒地上,一陣頭暈目眩昏迷過去。

     梁寶成是怎麼來到大堂上的呢? 這得先從白眼狼那裡說起—— 白眼狼硬說常明義殺了他的“大哥爹”,并沒半點根據,隻不過是想借口殺害常明義罷了。

    白眼狼所以要殺常明義,這有兩個原因: 第一,這些年來,在白眼狼的眼裡,有兩顆釘子,一個是他的長工梁寶成,另一個就是他的佃戶常明義。

    在長工中,梁寶成人緣兒好,孚衆望,斷不了領着長工們抻牛筋兒、鬧亂子。

    常明義有點韬略,是佃戶當中的“軍師”,經常琢磨些對付白眼狼的點子。

    因為這個,他倆便成了白眼狼的心腹大患。

     第二,就是白眼狼一心要霸占梁家的宅基、常家的地。

     白眼狼的如意算盤兒是:通過靈堂栽贓,逼着梁寶成殺了常明義,爾後,再把寶成當作“殺人兇手”,綁送縣衙把他除掉。

    以後再想個别的花招兒,來個斬草除根。

    這樣,既拔了他眼中的兩個釘子,又用“無本取利”的砝碼讓梁家的宅基、常家的地全姓了賈。

     照白眼狼的估計,他設的這個圈套兒,準能套住梁寶成。

    他這個結論,是從這樣的邏輯裡推出來的:我靈堂栽贓,以命相逼,人,哪有不怕死的?我許地收買,以财相誘,人,哪有不愛财的?再讓口若懸河的馬鐵德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一網花兒,還怕他個梁寶成不上我的鈎? 白眼狼哪裡知道,他的估計完全錯了!梁寶成并沒有讓白眼狼牽着鼻子走,他的陰謀詭計成了泡影。

     當時,梁寶成見白眼狼殺機畢露,他心中想道:“我要甯死不應,他一定會把埋伏好的刀斧手喝出來,先殺了我,再去殺害那毫無提防的常明義。

    此後,還不知要給我們二人加上個啥‘罪名’,說不定家裡人還得跟着吃官司……”梁寶成想到這裡,這才來了個順水推舟的脫身之計。

     寶成出了賈家,先給常明義送了個信兒,要他領上秋生趕緊逃走,而後又回到家領上老婆孩子連夜逃出了虎口。

     次日,梁寶成一家,來到河西的坊子鎮投親。

    這家親戚,是寶成妻子的表姑父。

    他雖不算大财主,可在鎮上得算個上流戶兒。

    他怕受牽連,不敢收留寶成一家。

    這類話兒雖然抹不開直說,可寶成已經看出人家的意思。

    于是,耿直的寶成領上老婆孩子,一甩袖子憤然離去。

     坊子鎮上,有個窮人,叫高榮芳。

    他聽說此事,氣不平,就向梁寶成說:“窮哥們兒,跟我來!”旋間,高榮芳把梁寶成一家,領進一間破草棚子。

    這座破草棚子,周遭兒圍了一圈兒籬笆障子,算是“垣牆”。

     梁寶成問:“這是你的?” 高榮芳說:“不!是我堂弟高榮馨的住宅。

    年底下,他一家被窮逼得下關東了。

    ” 過一霎兒,高榮芳又拿來幾件破爛炊具,幫着梁家立起鍋竈。

    鄰近的幾家窮街坊,還湊集了一點吃的燒的送過來。

     梁寶成安下腳兒以後,就千方百計地打聽龍潭街上的情況。

    聽黃大海說,在寶成逃走的那天夜裡,常明義被賈家的狗腿子追上活活打死了。

    因為他的财産全被白眼狼霸占,沒有葬身之地,窮街坊們把他的遺體收殓起來,卷在一張秫稭箔裡,埋在龍潭橋邊的運河灘上。

    常明義的兒子常秋生,多虧鄉親們的掩護逃了活命,如今下落不明。

     梁寶成聽了這個消息,又悲痛又氣憤。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