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靈堂栽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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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袋走進屋來。

    馬鐵德當着白眼狼的面,指着旁邊的鞭炮箱說: “老梁,别瞎咧咧了!你看——鞭炮箱在這裡放着!” 梁寶成定睛穩神,瞅了瞅鞭炮箱,又掉過頭來,睥睨着白眼狼那副心懷鬼胎的奸相,不由得心中想道:“嗄?鞭炮箱明明在這裡放着,他為啥叫我到靈堂去拿?”接着,他的腦海裡又浮起一連串的問号:“醋骷髅明明在屋,我連喊兩遍她為啥不答腔?馬鐵德去靈堂幹啥?咋又偏偏跟我碰得這麼巧?抓我的喽啰淨是白眼狼的心腹,他們咋又來得那麼急爽?”寶成想着想着,忽然心裡一閃,眼前這噩夢似的場景,他全明白過來了:“唷!鬧了半天,是他們插了個圈兒來栽贓陷害我呀!” 梁寶成是個拾得起放得下的人。

    他想到這裡,心情反倒輕松了。

    方才,他被這場平地風波弄得懵懵懂懂,總覺着心裡壓着一塊坯。

    現在,壓在心中的那塊坯消失了,一團怒火又在心頭燃燒起來。

    他的主意是:怕狼怕虎别在山上住,怕死别活着——既然走到這步棋上了,就得一個鼻兒的罐子豁着掄了;他成心要我一死,我臨死也咬他兩口! 寶成正然想着,醋骷髅蓬頭垢面又撞進屋來,指着梁寶成又哭又叫:“你這個壞了良心的,俺死了丈夫還沒過‘三七’,你可不該……”她哭着叫着,吵着鬧着,還碰頭打臉,說她再也“沒臉見人”,活不成了! 梁寶成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把那頂磨破了邊兒的氈帽頭子往後一推,先從鼻孔裡哼了一聲,然後用輕蔑夾帶着嘲笑的口吻說: “胡唚!你也沒點兒臊肉?演得可真像啊!” 白眼狼把水煙袋呱的一聲摔到地上,又裝模作樣地捋一把胳膊,煞有介事地逼向寶成: “老梁!你、你吃着我的濕的,拿、拿着我的幹的,竟幹出這、這傷天害理的事來……” 梁寶成火攻頭皮,氣撞頂梁,敞開那銅鐘般的嗓子厲聲吼道: “嘬!淨放你媽的狗臭屁!” 寶成這一聲吼,像個落地霹靂,再加上他那一跺腳,直震得牆壁上的浮土,唰啦唰啦地滾落下來,就連明間裡那些貼在牆上的“神”們,也吓得嘩啦嘩啦地發抖,白眼狼更吓酥了。

    他一閉眼,一咧嘴,打了個冷戰,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兩三步。

    至于那醋骷髅,早就哆哆嗦嗦地夾着尾巴溜走了。

     這時,梁寶成瞋目而視,可笑那吃不住勁兒的馬鐵德抓了瞎。

    因為這出“戲”他是“導演”,要是演砸了鍋,他的飯碗可就打了。

    大概是因為這個,他急得抓耳撓腮又頭皮,豆粒大的躁汗順着鬓角淌下來,又滲進那又深又大的麻子窩兒裡去了。

    正在這時,他望着那摔癟了的水煙袋,想起了“敝帚千金”的成語,就彎下身子拾起來,又擦去泥土,嬉笑着向主子遞過去: “賢弟,抽煙,抽煙——” 白眼狼接過水煙袋,又強振作起精神向寶成說: “姓梁的!你、你可要明白——靈、靈堂行奸,掉、掉頭之罪!” 馬鐵德也順着杆兒爬上來:“二爺說的是啊!老梁,要把你綁起來,送到衙門去,你這腦袋呀,可就安不住喽……” 梁寶成聽了這些屁話,憋在肚子裡的那股窩囊氣,一個勁兒地往上泛。

    他真想豁出一條命來,演上一出《梁寶成大鬧“缺德堂”》,讓這靈堂裡再搪上幾口棺材。

    就在這時,常明義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眼下沒你爹了,一家妻兒老小的全指着你扛大梁哩,要是心裡沒個小九九兒,來不來的就耍脾氣,萬一有個閃腰岔氣,你這一家巴子不就瞎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無柴燒。

    ”繼而,又是老婆孩子的聲音…… 寶成一想到那可憐的老婆孩子,鼻子一酸,眼圈兒紅了。

    他在心裡自己解勸自己道:“先忍住,别耍,讓他們把花招兒全掏出來,看看他們到底要搞個啥名堂,然後再想法兒對付。

    ” 馬鐵德見梁寶成眼裡掯着淚花,不說話,就以為是寶成害了怕。

    他擠眉弄眼地向白眼狼遞了個眼色,然後又說: “賢弟,老梁已經是錯了,覆水難收;我替他求個情,你看在愚兄我的面上……” “這、這是看面子的事嗎?” “賢弟,他的孩子還不成人,妻子正在年輕,你要把他送了官,這一家子就失散了……” “他、他太叫我過不去了!” “可也是呀!”馬鐵德一面說着瞟了寶成一眼,隻見他滿臉正氣,凜然無畏,兩條閃閃灼灼的視線,一直逼視着白眼狼。

    又見白眼狼不敢和寶成對視,隻是歪着脖子咕噜水煙袋,以掩蓋其空虛、怯懦的狼狽相。

    馬鐵德見此情景,也打心裡怵了頭。

    可是,他更怕露了餡子、裂了瓢,便打了個唿哨,抹一下眼眵,強打起精神,又硬着頭皮說下去:“賢弟,你也真不走運——大年三十,常明義行兇殺了永富哥,仇還沒報,誰承望元宵夜晚又出了這一鍋。

    唉,倒黴呀!歸官吧?這事兒一聲張,名聲不好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