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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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市長出來了,李市長看咱們來了……” 不知是哪一個人這麼喊了一聲,龐大的人群立刻便圍攏了過來。

    電視台的記者也不失時機地搶到他的面前。

     李高成一下子愣在了那裡,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形成這樣一種局面:數以千計的工人守候在這刺骨的寒風中來看望他時,省台和市台的電視記者,卻像事先策劃好了似的把鏡頭對準了他。

     向來反對領導幹部出風頭的李高成,面對這他根本不曾想到的情況,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在平時,他會讓人轉告電視台的記者讓他們走開。

    然而現在他卻沒有任何辦法,也根本來不及有任何舉動。

    一來他跟前并沒有像平時那樣前呼後擁的随從,二來他的身體也不允許他再去做什麼事情,三來眼前的情景也已經讓他無法再做出什麼其他的事情。

     眼前這麼多熟悉卻又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面孔,這麼多感情真摯、毫不做作的工人們,使得李高成完全沉浸在了一片感情的波濤裡,同時也很快就使得他完全忘卻了電視鏡頭的存在。

     當領導這麼多年了,這樣的情景還真是第一次:他居然會沒有意識到電視鏡頭的存在! 晚上當他看到自己在電視新聞裡的“表演”時,他甚至情不自禁地為自己的表現而深受感動,以至于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淚。

     這是一個多麼感人、又多麼令人久久難忘的場面! 在将近零下二十度的飕飕飕的寒風裡,有那麼多的手朝他伸了過來。

     有年輕人的手,也有老年人的手;有工人的手,也有知識分子的手;有在車間幹了一輩子維修工粗糙而又布滿了硬繭的手,也有在織布車間、紡紗車間接了幾十年線頭幹瘦而又皲裂的手…… 每一次的握手,都讓他感到是這樣的激動而又沉重,親切而又感傷。

     語言在這裡完全是多餘的,所有的表情,所有的舉止,所有的眼神和所有的感覺都是那樣的樸實無華,都是那樣的真誠敦厚。

     等到他被工人們勸說回去,等到他被護士們扶着擁着終于離開了這越圍越多的人群,等到電視台的記者開始了對群衆的采訪時,他又被工人們那些樸實而真摯的語言一次一次地深深打動,一次一次地熱淚盈眶。

     記者:聽說在李市長病了的這些天裡,天天都有你們中紡的工人守候在這裡,有的工人甚至兩天兩夜都沒有回家,是不是這種情況?而且我看你們還帶了不少禮品,我想李市長不會也不可能接受你們這麼多的禮品。

    請問,這些禮品都是你們自己買的嗎? 工人:那還有假!像這些東西我們自己不買,還會有什麼人給我們買嗎?現在什麼東西都有假的,隻有這種東西沒法子造假。

    其實你随便在這人群裡轉轉,看看這一張張的臉,看看這一身身的土,再看看這一雙雙眼睛,你就清楚這些是真還是假。

    除非有些當官的糊弄國家和老百姓,我們老百姓什麼時候幹過那些糊弄人的事? 另一工人:我們又不是那些有權有勢的幹部,給領導送禮還得單位報銷。

     另一工人:要真是那種送法,我們就不會來了!給李市長這樣的領導送點東西,花自己的錢我們心甘情願。

     記者:你們來這兒是自發的,還是有組織的?或者是單位派你們來的? 工人: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糊塗?像這種事情單位上還會派人來?就算他想派派得來嗎?他派得出這份感情嗎?如果是一個讓老百姓痛恨的領導幹部,老百姓會來嗎?就是打也打不來呀! 另一工人:我們來看望老廠長,還用得着讓人來組織嗎?要是領導來組織,我們還真不會來呢! 另一工人:領導才不會組織我們來這兒呢!我們來看望老廠長,在位的頭兒說不定早已經把我們恨透了! 另一工人:要說有組織,那也是有組織的,如果沒組織,沒有人勸說,中紡的幾萬工人都會到這兒來的。

    如果那樣,還不把這裡的幾條大街都給堵死了?告訴你們,來這兒的都是我們中紡工人派來的代表…… 另一工人:不對!來這兒的并不都是中紡的,我們幾個就不是中紡的工人。

    不過我們那兒的情況和中紡差不多,所以我們也來了。

     記者:你們來這兒的原因能給我們說說嗎?據我們所知,在我們市裡好多年了,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李市長以前也生病住過醫院,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你們能說說這是為什麼嗎? 工人:那還用說嗎,就因為像李市長這樣的好幹部越來越少了! 另一工人:請你們一定不要把我們的話給删掉!我們之所以要來這兒看望李市長,就因為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