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關燈
一着是真是假。

    姚守義也不傳他,認為他會洩露“天機”。

    他想,既有可能被洩露的“天機”,足見是假。

    他暗暗替嚴曉東捏了兩把汗。

    這要像變戲法似的被當衆戳穿,那太丢人獻醜了!他猜不出嚴曉東在這個“自由”的地方當衆表演這一手到底是為了什麼。

     嚴曉東當然不是到這個“自由”的地方來“自由自由”的,他純粹是為了掙錢才奔着“自由”而來的。

    他帶來了家中的一把破椅子,一條舊的白布褥單,一個舊臉盆,一個理發箱。

    理發推子和木梳之類,是連隊知青的公物。

    多年來,他在連隊一直是義務理發員,理得還不錯。

    大返城時,知青們連許多私物都顧不上要了,哪還顧得上理發箱!他就義不容辭地将理發箱帶回來了。

    可是接連三天,在這個“自由”的地方沒有一個人願以頭相許,所以他的嚴記露天理發店三天沒開張。

    他心中不免十二分的沮喪,但又不甘心,所以他今天突然心血來潮,要為自己闖闖招牌。

     他聽了那個人的問話,不慌不忙地道:“在下恩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隻因遁迹武林多年,隐居民間,不願披名揚姓。

    在下豈能不記恩師教誨,将恩師的姓名告訴你麼?” 他的“恩師”姚守義,這會兒正同三十幾名在“一中事件”中遭到拘捕的返城待業知青,被迫進行勞動呢! “諸位,大家看清了,在下就要開始獻技了!如果我是假把式,哪位看破了,當場點穿我!我在地上爬三圈,學狗叫!”嚴曉東說罷,從容不迫地把一張報紙用香皂粘在身後的水泥牆上,然後将舊臉盆端到離牆四五米遠處,平伸雙手在人們面前走了一圈,手心朝上,使人們都看到他的手心是幹的。

    然後,來了個很不到家的“騎馬蹲裆式”,雙臂舒展,手心朝下,對着舊臉盆裡的半盆水運起氣來。

    他這一番做作煞有介事,倒也吸引得圍觀者們目不轉睛。

     但見他,運足一口“丹田”之氣,身體下蹲,雙手依然掌心朝下,于舊臉盆二尺許止,作捂蓋狀,漸而作抱球狀,作磨擦狀,作聚斂狀。

     猛可地,他怪叫一聲“氣來也!”騰地躍到水泥牆前,啪!啪!啪!朝報紙上連擊三掌! 報紙還是報紙,上面連個水滴也沒出現! 圍觀者們哈哈大笑起來。

     就在這笑聲之間,他又朝報紙上連補了三掌,口中發出三聲威武雄壯的喝吼:“嗨!嗨!嗨!” 笑聲頓止——報紙上出現了三個清清楚楚的水淋淋的掌印! 他收了架式,長長地從容不迫地籲出那一口“丹田”之氣,将報紙從牆上揭下來,四指捏着兩角,從衆人面前一一走過,展示給大家看。

     一陣掌聲。

     他四指一松,那張報紙飄落在地上。

    他又手心朝上伸出雙手展示給大家看,并說道:“諸位,請看我這雙掌,究竟是一樣還是不一樣?” 他一掌幹,一掌濕。

     于是這着“吸水擊掌”,獲得了幾聲喝彩。

     他臉上不無得意之色:“諸位,在下方才已有言在先,九路掌法,在下隻練得一二而已。

    若是練到精通,站在井台之上,擊井井水翻花!每一掌出去,都有千斤之力!在下向諸位獻技,不過一時興之所至。

    在下不是跑江湖靠賣藝混飯吃的,在下是本市規規矩矩的一位公民。

    諸位看到了,我這裡有椅子一把,臉盆一個,還有這個——理發箱。

    在下是個理發的。

    哪位若是明天要當新郎,後天要出國,大後天作什麼報告,或者是科長以上幹部,您别坐我這把椅子,坐下了我也不給您理。

    我這是隻理發,不洗,不吹,不刮臉。

    您啊,還是請到‘北來順’或者‘迎賓樓’那樣的高級理發店去理吧!哪位小學生、中學生,您放學回家了,經過我這兒,您那頭發長了,再不理老師要批評您啦,到理發店去,沒有倆小時輪不到您那顆頭。

    您兜裡正好帶着一毛五分錢,您就請坐到我這把椅子上,我認真地給您推,仔細地給您剪。

    十分鐘,您可以走人了!您要是位工人,您下班打這兒路過,您也請坐我這把椅子,耽誤不了您多大一會兒工夫。

    晚回家十分鐘,進了門,您愛人一見您,樂了。

    因為您變年輕了嘛!星期天,您再刮刮胡子,兩口子帶着孩子到江邊到公園一遛,或者到孩子他奶奶家姥姥家,多和睦的一天!免得您好容易盼來了個星期天,在理發店就幹泡去兩個多小時!目前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時間的觀念是極其寶貴的!哪位說啦,我身上沒有一毛五,臨出門身上隻帶着一毛錢。

    一毛錢?您也請坐!我照樣認真地給您理,仔細地給您剪!您隻帶了五分錢?五分就五分,您也請坐了!您一分沒帶?沒帶就沒帶,您也請坐了!咱們算交個朋友,下次您再光臨……” 人們見他不再露什麼“吸水擊掌”一類的“氣功”,而大扯起“生意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