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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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大學生的吸引力太大了,哪個肯在機會、條件相等的情況下,甘心敗北呢?那個同學認為自己的對手是高伯年的兒子,一定加倍動用了各種關系和力量,包括使用經濟報償的手段。

    否則不會戰勝高地的優勢。

    而高地的優勢在哪兒?父親是市委書記,但市委書記沒發一句話。

    沈萍以為有丈夫管,一切可以放心,可丈夫卻根本沒辦。

    結果公布了,沈萍一逼問丈夫,才知道他連問一下都沒問,沈萍要是知道丈夫不管,她管一管也不至于落這麼個結局。

    大學校長的級别和市委書記一樣高,你不發話,人家怎麼會把照顧主動送上門來! “小婕,你怎麼……怎麼不打招呼……和媽媽打聲招呼……爸爸住院……你身體行嗎?你就走!”高地氣喘籲籲的,拽住高婕。

    火車站候車室人很多,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妹妹。

     “我給媽媽留了條兒。

    ”高婕望望二哥頭上的汗,怪可憐他。

     “我見了條……你沒任務,想不開……就走,你騙媽媽。

    ” 高婕笑了:“看你挺傻的,看問題還挺準,到底是研究生。

    對,你說得很對,就是這麼回事,我想去找他,你可别告訴爸爸,免得把他氣出個好歹來。

    ” “你,你很喜歡他嗎?” “誰?” “那個歌唱家……可他,他真心喜歡你嗎?” “你操心操得太多了,碩士先生,這要影響你的學業,不管他愛不愛我,我愛他,我不願壓抑自己的感情,可惜你是搞數學的,不是搞心理學的,理解不了我。

    ” “我不理解,……你不該這樣,這樣要出事的……不光彩。

    ” “我勸你關心關心自己,我真擔心像你這樣,不會有姑娘來找你。

    ” 高地的臉紅了。

    他是想來說服妹妹的,如果能夠彼此在心裡對話,也許能說服她,可惜,人的語言需要經過嘴來表達,因此,他難以說服妹妹了。

     “這樣做對不起人……對不起義民……你不應該對不起人。

    ” “有什麼對不起的?他對得起我嗎?他對得起的隻是爸爸,如果讓他在爸爸和我之間選擇,他肯定選擇爸爸。

    ” “不。

    ”高地極力想說明自己是對的,又沒有有力的佐證,“人家天天來,為的什麼?他,他是不好意思,才,才和爸爸聊天的。

    ” “你沒注意到他的行動軌迹嗎?爸爸在家,他天天來,爸爸在醫院,他就天天到醫院,爸爸有一天沒有了,他也許就會在我們家銷聲匿迹。

    ” “不,怎麼會這樣?” 高婕看看表,又瞧瞧哥哥:“好吧,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一起陪我到南方轉轉。

    看他是否真心,怎樣?” 她說完,真的拉高地一起到公用電話亭給張義民打了個電話。

    “喂,張義民嗎?……我在火車站,本人就要坐火車走了,……不,是出去轉轉……知道,知道,處長的工作一定很忙的,但你畢竟還有時間去醫院,對,市委書記住院嘛,……當然可以理解,不過你應該再給我爸爸申請一份市長工資……玩笑?……好了,我是在電話亭打電話,話說得太多,後邊排隊的人有意見,别解釋了。

    我隻想問你一件事……能不能陪我去趟上海?……怎麼是胡鬧呢?”高婕笑着看看高地,“你應該跟我去,必要時候可以決鬥呵……哈,你真聰明,讓你猜中了……好了,你認為現在我能覺悟嗎?……也許你是正确的。

    這以後再讨論吧,請你告訴我父親,我是出差演出……當然要你告訴,這不就顯得你什麼情況都知道了嗎?他高興了會把你安插到安全局去當局長。

    再見。

    ” 高婕放下電話,笑着望望在一旁無可奈何的二哥:“怎麼樣?我沒說錯吧?” 她沒聽從二哥的勸說,還是坐上了南去的列車。

     在又擠又髒的硬席座上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高婕坐了下來。

    自己在二哥眼裡是不是顯得太玩世不恭了?高地可是個認真謹慎的人。

    規矩得不管是别人劃的圈兒,還是自己劃的圈,都能把他圈住。

    張義民不像二哥,他有心計,是屬于那種劃圈兒引着别人往裡跳的人。

    他居然能忍受她這種玩世不恭的行為,正是這種忍讓讓她覺着自己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對付這種衣冠楚楚、冠冕堂皇的僞君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他的内衣裡撒上一把麥芒,使他疼癢不止,露出并不那麼神聖、文雅的姿态。

    當然,他也有他的吸引力,否則她連理也不會理他。

     黃炯輝不虛僞,他與張義民截然不同。

    他是真愛她的,第一次他看見她,眼神中就閃出一種火辣辣的光彩,這光彩一直追蹤着她,從賓館的餐廳一直到舞台。

    他火辣辣的目光灼得她心裡發痛,一種使人感到眩暈,感到幸福的痛感。

    這是她從未體驗過的一種感覺。

    黃炯輝是全國知名度很高的青年作曲家和歌唱家,他在音樂藝術和聲樂上的造詣,使同行們妒嫉、歎服。

    他其實已經四十二歲了,但仍是那麼年輕灑脫,風度翩翩。

    他一舉手,一投足都有一種特殊的風度,十足的紳士風度。

    他對她彬彬有禮而不失殷勤,替她開門,掀簾,脫大衣;他殷勤又十分得體,總與她保持着一段距離,這使他反而更有魅力。

     一次演出後的小宴上,他舉着酒杯走到她面前,對她說:“你太美了,以緻使我覺得,看上你一眼都是人生的莫大享受。

    ” 她為他的贊美陶醉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她與他好了。

     那些日子,她快樂極了,誰也沒給過她這麼多的快樂。

    參加完上海的組合演出,他又邀她一起到南京、武漢、天津、沈陽去參加演出。

    人家是請他,他卻把邀請她作為自己應邀的條件。

    他為她創作了幾首歌,教她如何唱這幾首歌,于是所到之處,很多觀衆為她傾倒。

    每次演出之後,他們就厮守在一起,她覺着,離開了熱情的觀衆,世界上就隻有她和他兩個人。

     他從沒問過她的家庭,父親是誰,他愛的是她本人。

    他告訴她,他有妻子,有一個過去苗條現在發了福的妻子,和兩個長得像他,又沒有他那樣音樂天資的女兒。

     她不在乎這個,隻要他愛她,其他的全與她無關。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他。

     她懷孕了。

    她給他寫了一封信,不知道該不該留下這個孩子。

    她舍不得這個小生命,這畢竟是她與他愛的結晶,可她這樣的身份,又如何能養孩子? 黃炯輝很快回了信:“打掉。

    除了愛和藝術,我們什麼也不要。

    ”隻有短短的幾個字。

    幾天之後,她又收到了他彙來的兩千元彙款。

    附言寫着:補養補養。

     硬席車廂香煙的濃霧,嗆人嗓子,加上乘客們身上的各種各樣的汗臭、體臭,以及攜帶的各種物品的氣味混雜在一起,簡直無法讓她呼吸。

    她忍耐着,希望等到下一個大站,等到卧鋪的空位子。

     她心太急,不然晚走幾天,可以買到卧鋪票。

    整整十五天時間。

    手術後,她人在家休息,心早飛到了上海。

    那個熟悉的大夫替她開了一個月的假,這剩下的時間,她都要給他。

    在家的半個月,她度日如年,父母的責怪,張義民的“大度”規勸,二哥吞吞吐吐的關心,加上對他的切切思念,她每天都像生活在煉獄裡,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過的軟弱,軟弱得禁不住十五天的消磨。

    隻要早一天能見到黃炯輝,她什麼都能忍受。

     但這車上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她身邊是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