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關燈
如何?家霆想已讀大學,馮村在做什麼?均常在念中。

    姆媽老了不少,常發胃氣痛。

    雨荪以前生意做得還好,現在開了合興祥标準旗篷号。

    在做中、美、英、蘇四國國旗生意。

    每組一打闊十寸、高七寸,上等紙精印售八千元,供慶祝勝利懸挂之用,生意尚能賺錢。

    他隻希望不久後洋行老闆重回上海,他可以再做買辦。

    也望你早日衣錦榮歸,給他撐撐台面。

    不幸的是傳經因病去冬過世,叫人傷心。

    江懷南先生為人厚道正派,三年來對我們方家照顧備至。

    他對你師生情深令人感動。

    很久以前,他就已與渝方地下工作者合作為黨國效勞。

    他熱烈盼望你早日随政府歸來。

    此次你如榮歸,我當立即與你重回南京潇湘路公館居住。

    現在上海、南京物價,如以法币計算,便宜得出奇。

    黑市法币一元可換二百五十元中儲券。

    兩個人上大館子吃一頓,連小賬五元法币就可打倒。

    如你速彙法币回來,我可設法購進便宜物品囤積。

    近日烚赤每大條盤旋在二千七八百元左右,美票五萬五千元。

    你回來時,要注意兩地價格之不同或帶金鈔或帶法币,免得吃虧。

    我十分想你,盼早日坐飛機回來。

    寄上近影一張,人都誇我不老,你看如何?順問 旅安 麗清 民國三十四年八月二十四日 家霆讀完這封奇文,再看看方麗清的照片,是上海青島照相館拍的。

    照片上的她,搔首弄姿,仍舊很像蝴蝶。

    心裡氣惱得很,看見爸爸仍在細細看江懷南那封用毛筆寫的信,說:“這個女人,貪婪、勢利,很有心計!” 童霜威點頭,說:“是呀!她對離婚的事一字不提,意思是根本不承認!她把錯處全推在我頭上了!對南京潇湘路的房子她想占有!這封信看來是她打的草稿,江懷南修改的。

    不是江懷南潤色,她除了要錢要房子外,還寫不出這樣的信來。

    你再看看江懷南這封厚顔無恥的信吧!”說着,把江懷南的信遞過來。

     家霆接過江懷南的兩張航空信紙寫着小楷的信看起來,信是這樣的: 霜公我師賜鑒: 暌違之歎久矣!萬裡之遙,鴻雁久斷,雖欲修禀,無從得達,思何可支!今者,和平翩翩降臨,日軍投降儀式已在芷江舉行。

    昨日報載,國軍本月三十日前将空運到京,河山光複,人心歡騰。

    我師當年在孤島忠貞不貳,冒險秘密去渝,堅持抗戰大業,衷心敬佩,固非言辭所可表達于萬一者也。

    我師如此,懷南常受教益,雖因事勢所限,一時莫能自主,但内心擁護蔣委員長及重慶國民政府,從無異意。

    堪以告慰我師者,自我師走後,懷南即與渝方地下人員交往,暗中協助抗戰。

    不求有功,但求異途同歸。

    目前,佛海、君強二先生已被委為上海行動總隊正副總指揮。

    懷南正拟以地下工作者身份協助有關部門進行接收。

    想我師知之,心聲互通,定當欣慰。

     自别尊顔,三年來懷南仍常到仁安裡看望師母及雨荪先生,蓋難忘我師昔日知遇之恩,心中又常懷想,進入我師故居,可以慰我思念,冀能得知有關我師之音訊也。

    師母為人平正端莊,心悲切而能克制,情專一而不外露,但言談間無一日不盼早日天亮,無一日不盼我師早日榮歸。

    眼下,勝利來到,歡快何如!師母修書拟即付郵,懷南遂命筆草此附入劄中,以傾積愫,并緻敬意。

     南京潇湘路一号府上房屋,始終由日本秘密特務機關化名以蓖麻子株式會社占用。

    房屋曆經八年風雨,較之二号經過修葺之管仲輝公館(管某已不知去向矣!)自然衰舊遜色,但較之三号葉秋萍公館,則已屬不幸中之大幸。

    葉公館于日本天皇頒布和平诏書之次日遽然大火,化為一炬。

    有人雲系日本特務機關有意放火銷毀秘密卷宗所緻。

    但已無可查詢。

    師母之意,大駕歸來後,潇湘路房屋即可進行裝修。

    中央政府遷都回京之日,亦我師與師母聯袂返京之時。

    屆時,懷南當到南京趨府拜谒尊顔,以志祝賀。

     家霆大弟想已長成,不知在何處上大學?常多惦系,并此緻意。

    臨書欣感欲涕,不勝依念之至,餘俟後陳,匆匆不盡。

    敬頌 安康 受知 懷南敬上 三十四年八月二十四日 讀完信,家霆說:“真想不到他們還會來信!” 童霜威說:“人隻要厚顔無恥了,什麼壞事都能做,什麼謊話都能說。

    ” 家霆說:“奇怪的是江懷南竟一下子又變成地下工作者了。

    這種人真像川劇演員會變臉,一會兒這種臉,一會兒那種臉。

    ” 童霜威說:“周佛海、羅君強不算漢奸,漢奸就沒有了!由于新四軍在上海和杭嘉湖三角地帶力量很大,周佛海等掌握了二三十萬僞軍,軍統是肯定要同這些漢奸勾結的……” 話沒說完,隻聽皮鞋腳步聲。

    一會兒,聽到一個人來到門口,用沙啞的嗓子高聲問:“童秘書長在這裡住嗎?” 童霜威和家霆從裡房出來一看,都倒吸一口冷氣,門口站着的那個穿白帆布褲、白襯衫、打黑領帶的人,左手臂挽一件灰西裝上衣,對分的西裝頭,兩隻像在生氣的兇眼瞪着。

    這是張洪池呀! 童霜威說:“啊,是你?請進來坐吧!”這種人他不想得罪他,但看到他就像看到了蠍子蜈蚣般地難受。

     張洪池跨步進屋,同家霆也點點頭,對童霜威說:“秘書長,好久不來看望您了!您好啊?” 童霜威讓張洪池在椅子上坐下,心裡暗忖:“他來幹什麼?” 家霆給爸爸倒了一杯茶,也倒了一杯茶給張洪池放在茶幾上,自己就進房去了,心裡不禁想:這又是個會變臉的“川劇演員”。

    他來幹什麼?身在房裡,注意聽着爸爸同他談的每一句話。

     張洪池帶笑說:“秘書長,我姐夫的事想必您早知道了!現在的事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像我,姐夫倒了黴,我也跟着倒黴,過得很不順心啊!他雖倒了黴,但有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