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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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感覺總是有點怪。

    誰知王傳志接了氣球後,一直沒給回音,陸承偉對布置自己的辦公室也逐漸失去了興趣。

     陸承偉走進用套房改造的總裁辦公室,坐在高靠背轉椅上,左右轉轉,滿意地點點頭,“視野開闊,居高臨下,感覺還不錯。

    ”齊懷仲道:“按照慣例,中國的慣例,領導來視察後,應該有所變化,這樣才能顯得領導比群衆高明。

    你看還缺點什麼?” 陸承偉心情不錯,站起來裡間外間走幾趟,“沃倫·巴菲特、喬治·索羅斯,都沒有豪華的辦公室,因為做金融不需要這些。

    這房子、這家什,已經很奢侈、很多餘了。

    可我知道,這是在中國,形式有很多時候比内容更重要。

    皇帝坐六十四人大轎,七品縣令坐四人小轎,一點也馬虎不得。

    缺點什麼?缺點文化和曆史吧。

    這個牆角放個博古架,搞幾件仿古東西放上去,曆史文化都有了。

    牆上嘛,到美院搞幾幅油畫靜物寫生。

    古董蒙喬本這些假中國通,油畫蒙咱們的同胞。

    ” 齊懷仲笑道:“到底是領導,一筆點在眼睛上,這龍就活了。

    這辦公區,主要是為王傳志們準備的,恐怕還得裝備幾間。

    紅花需要綠葉襯,下面不設個秘書處,也得設個總裁辦。

    要是雙鳳沒走,招幾個漂亮姑娘讓她統領着,就齊了。

    内容和形式,哪一樣都不缺。

    ” 兩人正說着,顧雙鳳進來了。

    顧雙鳳還穿着演出服,臉上化着濃妝,一看就是從拍戲現場匆匆趕過來的。

    顧雙鳳大咧咧地朝高靠背轉椅上一坐,看看兩個尚挂着驚訝神情的男人,身子朝後仰仰,翹着下巴說:“不認識了嗎?兩位捎雞毛信找我,有什麼事?請講吧。

    我的時間不多。

    ”齊懷仲拍着巴掌道:“像,像個女金融大亨!雙鳳,承偉有點不太……”陸承偉緊接道:“有點不太相信你有這麼高的演技。

    你這種高高在上的氣質,以前……”顧雙鳳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支摩爾牌女士香煙點上,熟練地吐出一個煙圈,似笑非笑地看着陸承偉,嗲嗲地問道:“先生,怎麼不說話了?” 陸承偉遲疑地搖搖頭,“這種太逼真的風塵味,以前我也沒從你身上聞到過。

    一個很讨厭煙味的姑娘,一個月沒見,能吐出這麼專業的煙圈……”顧雙鳳格格格地大笑起來,笑得渾身直顫,“這可不像一個留過洋的大儒商說的話。

    藝術,需要徹底的獻身精神,曾幾何時,你還曾這麼教導過我。

    你忘了嗎?你當然忘了。

    這位齊先生曾經把你和皇上相提并論過,你日理三五萬機,駕幸三宮六院外加出巡獵豔,當然記不得對一個卑微的民女做過的訓導了。

    民女可是時刻不曾忘懷沐浴過的聖恩……我夢想着與我的梁兄化蝶而去,誰承想我早已變成了秦香蓮……黑臉包公死了千年,我不學學杜十娘,那才叫比窦娥還冤呢。

    ”說着,又吐了一串煙圈。

    陸承偉被顧雙鳳說這番話時臉上不停變化着的豐富的表情深深地吸引住了,摸着下巴笑道:“看不出來,天使、魔鬼你都能演……”顧雙鳳緊接一句:“那是你這個老師太優秀了。

    ”陸承偉無奈地搖搖頭,“劇組真是個大學校,你的口才也大有長進嘛。

    你這麼投入,将來肯定能成功的。

    ” 顧雙鳳幹脆把腿跷到老闆桌上,哧哧笑道:“投入?你這個詞用得可真好!我真的很投入,特别是拍床上戲時更投入。

    投入,實際上也有訣竅。

    想着天下男人一般黑,還有什麼舍不下的?下午,拍一場戲。

    導演想用一個鏡頭表現一個呆頭呆腦的工程師跟着發廊妹進了裡屋犯錯誤。

    幾個大腕想兩個小時,硬是想不到絕活。

    我去做了這個動作,他們沒有不叫好的。

    陸先生,你在最最腐化堕落的美國呆了幾年,你覺得這個動作是不是非常非常性感?克林頓看到萊溫斯基做了什麼動作,才發瘋了?我猜想就是看到了我現在做的這個動作。

    莎朗·斯通為什麼能成為讓全世界男人瘋狂的性感明星?無非是她在《本能》裡對審問她的男警察做了類似的動作。

    ”說着,兩隻會跳芭蕾的小腿在桌上富有韻律地上下交替着,超短裙一張一合像個野性十足的小精靈,嘴裡說着匪夷所思的話:“你們怎麼不敢看呢?聽說莎朗·斯通拍那個鏡頭時,為了讓演警察的男演員真正現出好色的本來面目,連内褲都沒穿……” 齊懷仲實在聽不下去了,像獅子一樣大吼一聲:“夠了!雙鳳!你,你怎麼能這樣!” 顧雙鳳把腿挪下去,用天真無邪的目光盯着齊懷仲,嘻嘻笑道:“到底當過大學教授,還長了一張道學家的臉皮。

    我說老同志,我這是跟我的老師彙報學習體會。

    陸先生要把我捧成一個大明星,還告誡我說要努力,不努力再捧也捧不紅。

    我要讓陸先生及時了解我的學習成績……”齊懷仲惱怒地把桌子一拍,“夠了,夠了!……”陸承偉也大聲說:“老齊,你讓她表演吧。

    ”說着,把一個單人沙發挪到老闆桌的正面,掏了一根德國雪茄,點了,也吐一串煙圈,說道:“還有什麼絕招,拿出來吧。

    ”齊懷仲鐵青着臉出了套間。

     顧雙鳳又點了一支煙,雙肘支着桌面,兩手托着香腮,說道:“老齊這人,假道學。

    ”伸出指頭點點腦門,“他這裡不發達,單調得像個孩子。

    提起殺人犯,他隻會想到十惡不赦,提起妓女,他就想起什麼生活所迫呀暗無天日呀。

    他要演戲,頂多能演匪兵甲匪兵乙,槍一響,不是抱頭躲藏,就是一頭栽倒。

    你要給他說妓女也有快樂,妓女有時候比嫖客聰明得多,他肯定覺得你在撒彌天大謊。

    我就給你講一個妓女怎麼靠智慧要賬的故事吧。

    講這個故事,隻是想向老師說明我的生活觀念改變了,世界在我眼裡改變了模樣。

    嫖客是個搞房地産的大老闆,像你一樣,靠改革開放的機遇,發了不少國運财,也像你一樣熱愛女人,熱愛不同的女人。

    這一天晚上,他到五星級賓館約了一位高級妓女,說好了不過夜給兩千塊。

    這個過程省略了吧,反正你很熟悉。

    妓女想着對方是個大老闆,完事後沒數錢就走了。

    誰知第二天一數錢,發現老闆少給了一千。

    妓女要賬去了。

    大老闆忙得很,和幾個人都在談生意。

    妓女擠上前去說:陸總,對不起,說順嘴了。

    妓女說:昨天咱們那筆生意,說好了住這個房子你付兩千,為什麼你要耍賴,隻付一千呢?老闆也認出了妓女,說:我壓你一半價是有理由的。

    第一,你的房子太大,住起來不舒服;第二,你的房子太髒,住起來不衛生;第三,你的房子太破舊,既沒水,又沒電,住起來很不方便。

    所以,隻能付你一千。

    你猜妓女怎麼說?妓女說:你真是強辭奪理!我要求你按原價付錢,也有三條理由。

    第一,住着不舒服,不是我的房間太大,而是你的家具太小,空空蕩蕩,能舒服嗎?第二,嫌不衛生,責任也在你,我說老客戶剛搬走,房間有點髒,打掃打掃才讓你住進來,你不肯,說你在外流浪多日,很久沒住過房子了,硬要馬上住進去,這能怪我嗎?第三,嫌沒水沒電住起來不方便?我這房子剛用兩年,水管電路一點都沒老化,你找不到開關,這能怪我嗎?……” 陸承偉臉色煞白,把半截雪茄朝地闆上一摔,站起來喊道:“夠了!确實夠了……”神經質地來回踱着步,“我想不到會是這樣……我不想在這裡和你争吵。

    你回房間換換衣服,我們找個地方,找個安靜的地方談談。

    ”齊懷仲走進來接道:“是該好好談談。

    雙鳳,你的狀态很不好,可以說相當相當危險。

    ” 顧雙鳳完全被一股生發于她心底的奇怪的力量牢牢控制住了,大腦裡隻剩下一個念頭:我就是要讓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讓你看看我已經堕落得無可救藥了。

    這不就是你希望看到的樣子嗎?我就一次讓你看個夠!你他媽的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沒有女人了,又想起了我,我在你眼裡隻是一個洩欲的工具嗎?你毀了我,你他媽的早用你的天使的模樣把我毀了。

    你這種虛假的關愛再也騙不了我了!你想看我像一隻受傷的小鳥一樣無依無靠嗎?你想讓我再一次相信你依然對我懷有真情嗎?做夢吧你!談談?多麼中性,多麼好聽的字眼!你又想扮演一個拯救者了。

    去年我就不該到北京去。

    真不該去呀!我和你早已恩斷義絕,再沒有任何關系了。

    受這種神秘力量的控制,她的思想又朝着一個極端滑去,伴着墜落吧、墜落吧這種自我暗示,朝着深淵滑去。

     顧雙鳳坐着沒動,掩嘴哧哧笑了好一陣,“談談?你是想請我吃晚飯吧?謝謝了。

    吃完晚飯幹嗎?帶我回錦繡中華園嗎?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無條件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