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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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笑起來,“是嗎?看來這封信還得寫。

    ” 周一下午,陸承偉和陸小藝帶着陸震天寫給江豐年的親筆信從北京飛到西平。

    晚上,江豐年副省長推脫一切必要的和不必要的應酬,設家宴請陸小藝和陸承偉姐弟倆。

    席間,陸承偉适時提出了請江豐年出席簽字儀式的要求。

    江豐年道:“這是大好事。

    老首長兒子做善事,又派千金作特使代他出席簽字儀式,就是開常委會,我也應該請假參加。

    那就後天上午九點吧。

    十一點,還要和王省長一起會見非洲一個小國家的副總統,什麼國家呢?名字我都忘了,人口數我倒是記住了,三百四十萬,和我們省一個小地區的人口數相當。

    在北京落實了援助,上面要我們省派個八十人的醫療隊,幫他們治什麼怪病。

    如今,援非的事,很難落實。

    條件差,收入低。

    可人家在聯合國有一票,不重視不行啊。

    現在是兩大政治壓倒一切,國内是穩定,國際是外交。

    台灣當局的彈性外交,很厲害,不防不行。

    承偉,你們中午的研(煙)究(酒)活動,我沒法參加了。

    ”說得大家都笑将起來。

     晚宴結束,已經十點半了。

    江豐年意外得到老首長陸震天的來信,多貪了幾杯十年陳釀五糧液,自感有點不勝酒力,便吩咐江小三和江小四送客,把陸小藝這個特使安排好。

    江豐年沒親自送客,是想早一點再把陸震天寫來的信研讀一遍,看看字裡行間還存有什麼象外之形、弦外之音、言外之意,當着小輩的面,就是讀聖旨,也隻能讀個囫囵吞棗,太細、太鄭重,就失身份了。

    江豐年深知像陸震天這樣國寶級的老人有多大能量,盡管他們身體病弱,但把聲音準确傳遞到紅牆之内,是輕而易舉的。

    陸震天知道他鬧過一段情緒,說明老人還在關注着他,說明老人這棵大樹的根系還沒有蛻化老朽,這讓江豐年又感動又欽佩。

    他相信隻要老人願意替他說話,常務副省長不會是他政治人生的終點站。

    在通訊如此發達的今天,一個八十六歲、下肢癱瘓的老人能提起毛筆寫給自己滿滿兩頁行草,本身就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大事件。

    陸震天的女婿和小兒子都來西平求發展,真是太好不過了。

     江小三執意要讓陸小藝住進錦江飯店的總統套房裡去,還說挖地三尺也要把史天雄找出來,送到錦江飯店。

    陸承偉隻好說:“也好。

    今天跟天雄聯系不上了,明天再說。

    我還想請他參加後天的簽字儀式呢。

    ”在家裡還算中規中矩,隻會表現幺女的嬌寵和霸道的江才媛,此時現了本相,冷笑一聲說:“小藝姐,今晚我陪你住吧。

    還用挖地三尺找這個姐夫嗎?去金月蘭床上,一找一個準兒!都什麼……”江小三大聲呵斥道:“小四!你胡說什麼!”江小四道:“我胡說了嗎?要不,我們去金月蘭床上看看?”江小三下意識地揚揚手,吼道:“閉嘴!天雄姐夫能是這種人嗎?”江小四哧哧笑道:“人是會變的。

    你們男人……哼,有聖人嗎?” 陸承偉借助燈光,認真打量了眼前這個嬌小結實、周身散射着性感和肉欲的女人。

    心裡道:“這個小尤物,這朵罂粟花!男人女人遇上你,都是不幸。

    ” 陸小藝說話了,“小四,我喜歡你這種性格。

    你能陪我真是太好了。

    姐也想活得輕松點,我真的太累了。

    ”江才媛拉着陸小藝朝自己的寶馬車走去,“姐,坐我的車。

    咱們好好聲讨聲讨這些臭男人。

    三哥,你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給我們打前站!” 江小三無奈地搖搖頭,跟了過去。

     第二天上午,陸承偉好說歹說,陸小藝才同意去“都得利”總店見見史天雄。

    到“都得利”總店一問,才知道“都得利”的二分店今天開業,燕平涼還要去剪彩。

     上午九點鐘,“都得利”商業零售公司第二分店開業典禮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

    六家電視台的記者從楊世光手裡接過資料袋和每人兩百元的紅包後,三三兩兩站在開業典禮的橫幅下面,靜等主角燕平涼的出現。

    這種活動很多,記者們很願意參加。

    主賓的身份,決定了拍攝下來的畫面再不講究,也會在當晚的新聞節目中出現。

    再說,這種一剪子咔嚓一下就結束的活動,很簡短,做完了,還可以去别的地方趕場。

    等待的時候,記者們惟一感到不快的是,“都得利”公司太小家子氣了,資料袋裡的牛皮信封看上去有點瘦。

    因為“都得利”公司的吝啬,沒有一個記者對“都得利”公司招聘面試這件事表示興趣,盡管擺放主考官牌子的桌子很大,又用紅布包過,盡管桌前等待面試的人已經排好一個長隊,十分惹人注目。

    他們都是奉命來報道燕平涼市長參加剪彩活動的。

     九點二十分,梅豐和搭檔王攝像扛着攝像機,風風火火跑了過來。

    看見史天雄,梅豐埋怨起來:“史總經理,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嫌我們是個小台呀?不是給老陸打電話,我還不知道這件事。

    ”史天雄抱拳作揖道:“梅小姐息怒。

    小店開業,還沒資格走進你的《今晚十分》。

    ”梅豐說:“我對你的開業典禮不感興趣。

    小王,把機器架在這裡。

    我隻想拍你和金董事長當主考官的鏡頭。

    唉,紅地毯鋪到這張桌子前幹什麼?噢,我明白了,這是個誘餌……我幫幫你吧。

    把機器挪到地毯上,恭候燕市長。

    ” 說話間,燕平涼的車到了,後面跟了五六輛小車。

    燕平涼下了車,稍作停留,後面幾輛車下來的領導都跟了上來。

    燕平涼招呼道:“小金,天雄,我再給你們介紹幾位領導。

    這是市人大王建林副主任。

    這是市政協張少奇副主席。

    這是市政府主管商業的田明照副市長。

    這是市委邱萬全副秘書長。

    我們剛才在五羊小區現場辦公,他們聽說我要來給你們剪彩,也想過來看看。

    ” 金月蘭和史天雄一一和幾個領導握手。

    有幾個原來就和金月蘭認識,見面了,免不了問個寒暖長短。

    楊世光一看情況有變,忙派人去買剪刀和紅綢。

     燕平涼看看面試主考桌,又看看排隊等候面試的應聘人員,問道:“小金,他們都是下崗工人嗎?”史天雄搶先接道:“準确地說,是下崗和即将下崗的國家工作人員,他們來應聘六個中層管理人員的職位。

    ”王建林副主任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中間有政府機關的幹部?”金月蘭接道:“有幾個現在還是你們的部下。

    ”燕平涼認真地看看史天雄,說道:“敢吃螃蟹的隊伍壯大了。

    他們為什麼要先行一步,來你們‘都得利’應聘呢?今年是國家各部委裁員年,市一級機關裁員,是後年的工作。

    ”史天雄道:“如果你做十分鐘的主考官……” 燕平涼用手點點史天雄,“你這個史天雄啊,鬼點子還不少。

    好,我就做一次主考官。

    王主任,張主席,小邱,你們給我助助陣。

    小田,你做個後援。

    ”說着,走過去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下了。

    幾家電視台的記者這才從右邊擁了過來。

    燕平涼看大家都就了位,說着:“小金,可以開始了。

    ” 金月蘭喊:“江榕。

    ” 一個三十出頭、穩重幹練的女子走到燕平涼對面站下了。

    面對這麼多領導,江榕微微顯得有些緊張,雙頰绯紅,上牙神經質地咬咬下嘴唇。

     燕平涼朝後仰仰,端詳了這個算不上十分漂亮,卻很端莊秀麗的女子。

    他一眼就看出江榕身上機關年輕女幹部才有的特征:見到高級領導,筆直站立,視點下移,雙手下意識地蹭着褲縫,領導超過一分鐘沒有問話,眼睛裡就會有兔子受驚時特有的那種慌張。

    燕平涼怕江榕過于緊張,笑道:“江榕同志,你看上去有點面熟,是不是在政府機關工作呀?” 江榕的臉更紅了,勾了一會兒頭,突然間看着燕平涼說:“燕市長,我,我想不到會在這裡……遇上你,還有田副市長……剛才,剛才我還想躲過去……可,可我實在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我是你和田副市長的部下,現在是市政府機關管理處行政科代科長……我和你們在一幢樓裡上班……我……” 燕平涼顯然受到了某種震動,神色顯得不安起來。

    他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以這種方式和一個自己一無所知的部下見面。

    作為市政府大樓的一号領導,入主大樓已經五年,竟不認識自己的部下,太說不過去了。

    要麼,是政府機關工作人員太多,記不住;要麼就是這個江榕初來乍到。

    燕平涼問道:“你到市政府多久了?” 江榕答道:“十年零九個月了。

    大學畢業後,我就在市政府上班了。

    每年,我都能見你兩三次,很多時候是在電梯裡……我們機關管理處本身就是後勤單位,下面又分六個科,除了車輛管理科之外,我們根本沒有單獨見你的機會……田副市長來一年,我也隻見過三回……燕市長,終于有機會跟你面對面說話了,我很高興。

    現在,上面的工作安排很透明,朱總理政府工作報告講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