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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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初的笑容也撫慰着嵋。

    周弼的死讓嵋十分震驚,因為吳家馨和峨的關系,周弼也是她的熟人,他在自己同胞的槍口前倒下了。

     嵋特别清醒地感到,不能隻抵抗外侮,也要反對國内的暴政。

    如果沒有民主,國家是自己的國家嗎?她常想和玮玮哥讨論這個問題。

    國家必須屬于全體人民,不屬于少數人,也不屬于哪個黨派。

    無論哪一個黨派,無論是怎樣的政府,都應以人民為前提,尊重每一個人。

    這才是玮玮哥獻身的目的。

     嵋知道,父親也很苦惱,在這樣的時刻,有良知的人都會苦惱。

     弗之對嵋說:“中國社會封建時期太長了,轉變為一個民主社會,談何容易。

    要不是日本侵略,國家的事情會好一些。

    ” “無論如何,我們總算把日本鬼子打出去了。

    ”嵋說。

     “路,隻能一步一步走。

    ”弗之說,“無論哪一黨執政,道路都很長。

    ” 碧初則說,經過抗戰的艱苦,經過萬千劫難,一家人還能團聚,沒有缺損,就是最大的幸福。

     孟弗之一家人,在臘梅林裡用晚飯,四個人分坐在方桌旁。

    桌上擺着一盤炒豆芽,一盤拌莴筍。

    勝利的激動和歡欣已經漸漸平淡,内戰的陰影和當局的高壓手段讓人心頭沉重。

     弗之和碧初看着眼前的一雙兒女,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安慰,又不約而同地想:要是峨在家就好了,就真團圓了。

    現在還有幾家能夠團圓啊。

    戰争遺留的破碎還未修補,還要加上新的傷痕,什麼時候能到頭? “要是峨在家就好了。

    ”碧初喃喃地說。

     “我們就缺姐姐了。

    ”嵋輕聲說。

     門呀的一聲開了,一個人跨進門來。

     “爹爹,娘!”聲音很清脆。

     “峨!” “好孩子!” “姐姐!” “姐姐!” 四人各叫了一聲,都站起來,意外的驚喜使得小屋仿佛陡然明亮了。

    嵋和合子跑過去接過姐姐手中的帆布包。

     峨一手拉着父親,一手拉着母親,說:“我想信還沒我快呢,就沒寫信。

    ” “隻要人回來就好。

    ”碧初說。

     大家圍着峨問長問短,嵋跑到廚房,打了四個雞蛋,倒進油鍋裡,嘩的一聲,滿屋香氣。

     峨坐了一天車,一身是土,自去洗換。

    等換了衣服出來,桌上已經添了一副碗筷,新添的炒雞蛋,嫩黃耀眼。

    嵋和小娃同坐在一邊。

     峨說:“我不回來,你們正好一人坐一邊。

    ” 碧初嗔道:“什麼話!” 嵋要給姐姐盛粥,小娃來搶,說他要盛,兩人争了起來。

    另外三個人看着笑。

     嵋很快讓了說:“不和你小孩子一般見識。

    ” “誰說我是小孩子,我都比你高了。

    ”合子回道。

     峨注意到,小娃确實長得很高了。

    嵋看起來也很高,比在大理那次見面又長了,也好看多了。

     家人團聚,簡單的菜蔬不啻山珍海味。

    峨知道父母很快要回北平,特地找機會回家看看。

    女兒這樣想就讓父母感動,何況峨就在眼前。

    大家看着她,好像看不夠。

     弗之問起她的工作情況,峨說:“現在越來越覺得植物的奧秘探究不完,我一生的力量能做到的也是很有限的。

    ” 弗之又問:“有沒有考慮過在哪裡工作?”峨說沒想過。

     碧初試探地說:“北平也有植物學一類的工作。

    ” 峨道:“娘是說回北平去?除非把點蒼山也搬了去。

    ” 晚飯後,峨打開帆布包,取出兩個大理石鎮尺,一長一短,是送給弗之和小娃的;兩個繡滿花朵的針線包,是送給碧初和嵋的。

     嵋高興地拿着針線包左看右看,說花朵的風格和白族建築有些像。

     峨說:“你見過幾個白族建築?” 嵋說:“你不知道,我到土司家裡去過呢。

    ” 大家談着别後情形,很是快樂。

     話題轉到昆明的形勢,特别是最近的周弼遇害。

    峨也知道報上所謂中流彈是謊言。

     弗之說,特務暗殺,實際的目标是江昉,周弼保護了江先生。

    大家更覺周弼值得敬重。

     峨說:“真沒想到周弼這樣勇敢。

    ” 說起大姨媽出家,峨說:“大姨媽從來就像個出家人,她選擇對了。

    ”大家都覺得這話有理。

     合子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姐姐也有幾分像出家人,卻不敢說出。

     晚上,嵋在床邊